在一個讀書群,一到節假日,會有人發微信讀書邀請,一隊五人,組隊成功便可獲得額外閱讀時間。
會不由自主去點,經常是第一個隊員,點完之后去忙其他事情,等到想起要讀書,已過去很久。再看看自己屋里,舊書仍在,借書也不少,于是感慨讀書如沉疴抽絲,讀不完,實在讀不完。
我有六書架的書,看過的不足三分之一,很多書從買完之后便一直在架上,比如某年雙11打折買的托爾斯泰全集,塑料封皮未拆,一家12本齊齊整整在架,一抬頭,便感到一股刺眼的光芒。
這種經歷大概很多人有,囤成套喜歡的書,但苦于沒有時間來讀,一天天架上蒙塵。
對于我,這還不是最尷尬的。有一回收拾書,發現有三本朱光潛先生的《詩論》,一模一樣,一模一樣啊,一頁未讀。
書買了三本,說明確實很想看或者很喜歡,渴望到一見就買。一頁都沒讀,說明也不是真那么喜歡,或者購買只是表達想看的情緒,從未落實到行動。這兩者結合起來還說明,我的記憶力和精力大不如前,既記不住事情,又集中不起注意力。
所以,走吧,去看書,到圖書館去看書吧。
之前寫過圖書館,大致提出看書還是要去圖書館。
有書友不解,干嘛費那個功夫嘛,在地鐵、公交上戴耳機聽書,多方便,想看書哪里不成?真是“我欲仁,斯仁至矣?!保ā墩撜Z·述而篇》)
呃,沒當面辯解,主要是怕被人說我太裝,但今天既然是自己寫文章,允許我裝一下。
如果是金庸的武俠、瓊瑤的言情,聽書多半可以,到圖書館里看《射雕》《還珠》,確實有些浪費,這一點書友說得對。但如有人這么做,我也十分鼓勵,至少人家是去讀書了。是好事,便要勸,再小也要鼓勵,而不要站在一個高地上用“你為什么不XXX”的句式指摘人家沒做得更好,那才純屬有毛病。
專業學的是先秦兩漢文學,畢業之后包里還會放一兩本,比如陳鼓應《莊子今注今譯》、范文瀾《文心雕龍注》,再如《詩經》《尚書》,這類即便是紙質書,也要在一個相對安靜的環境來讀。經典作品經過了時間的檢驗和前人的梳理,絕對值得一讀,而不用擔心作者塌房、動輒全網封殺之類的事情,可名之為:讀死書。
說到這兒,岔開說一說。有時會有人問我,如何讀經典?特別有寶爸寶媽,會咨詢類似問題,孩子對經典不感興趣,就喜歡看短視頻、玩游戲,怎么辦?
一個讀此類書的辦法介紹給諸位,那便是:一個字接著一個字讀。如果非要再加一個期限,就是:不要停??偨Y起來是三個字:死讀書。
孩子不感興趣,硬要孩子讀,那是違背人家意志。經典作品無趣,找個公號視頻號解讀來引誘孩子讀,對經典是逼良為娼,對孩子是坑蒙拐騙,等到人家真正一讀,不是那個味兒!
當今社會,即便不讀這些所謂經典,并不影響個人生活、就業,讓喜歡的人去讀、去研究,不喜歡的盡管刷劇玩游戲,萬萬不必因此覺得一方比另一方更聰明或愚蠢,更不要有無聊的羞恥感。
人人都該度過自己精彩、充實的一生,而不應把時間和精力花在糾結與不滿。
孩子若真想讀,便會去讀。如果說做家長的能做什么,便是把它們擺上書架,使經典觸手可得。如果再近一步,你可以先讀,在孩子身邊讀,甘之如怡地讀,而不要告訴他這本書有多么好、多么經典,興趣是老師,說教不是。
可是,我讀不了,一讀便覺得無趣。
你自己都不愿遭的罪,為何要讓孩子受?
現在再岔回來。
除卻經典,一些流行類作品,像東野圭吾的推理、村上春樹的奇幻小說,如果是只用聽,對我有些不適。
人讀書,多有自己的心音和想象畫面。當有個聲音在我耳邊以一個固定的速率讀出時,我自己的心音便被代替了。那幅本該由我一筆一劃來描摹的想象畫面,現在有個沙畫師大咧咧地撒了又抹,抹了又撒,來不及回味其中味道,已經出去好幾站地鐵。甚至后來,有些聽過的書,再拿出來一翻發現沒什么印象。所以,還是習慣到圖書館去,找個位置坐下來,一頁頁讀。
說到圖書館讀書,查了下最近借的書單,總共有15本,分屬六家圖書館,排列如下:
《楚辭與原始宗教》《河流之上》屬于山東濰坊市圖書館,有的在北京也能借到,這樣做是提醒自己一到兩個月回家一趟,看看書,看看老娘。
《醉彈鋼琴如敲打擊樂器直到手指開始有點流血》《詩的九重門》屬于國家圖書館,第一本看完,第二本看了一半,國圖離我家要一小時車程,反而比濰坊借的少。
《請你安靜些,好嗎》《不管誰睡了這張床》等幾本卡佛小說是北京城市圖書館借的,看完了布考斯基開始看卡佛,去通州把他們家卡佛的小說包括訪談錄都借了。
《渡過》《我們八月見》屬于高米店圖書館,前者是從患者角度講抑郁癥治療,很受啟發,后者是馬爾克斯寫的,故事講得好,是卡佛后打算跳的另一個坑。
《地球上最后的夜晚》屬于天寧寺24小時城市書坊,隨手一翻,發現故事挺吸引人。
《罵觀眾》是在林白水故居椿樹街圖書館借的,這是第二回借,第一回沒讀完,打算再挑戰一次軟肋。
寫完上面的清單,似乎能聽到托爾斯泰們分別從六個書架的角落發來輕蔑的笑聲,“你看這個家伙,家里這么多書沒看完,還在外面到處沾花惹草,真是不知好歹?!?/p>
我知道它們說的對,但在圖書館看到感興趣的書,仍會忍不住翻幾頁,看對了眼會借出來,也不管自己看不看得完,就像每天看到文章和視頻,來不及看的一律加入收藏夾或者發給文件傳輸助手,想等有空一一讀完。我給它們取了個名字叫:生怕錯過。
這也是信息時代人們面臨的一個困境,接觸的知識、信息遠遠大于自己的處理能力與時間,但仍然會忍不住檢索、堆積、收藏,久而久之,甚至“擺在架上”“拿在手里”“放入收藏夾”的快感,超過了閱讀的樂趣。
從前我們稱某人為書蟲,多是因為他沉溺于讀書不能自拔,現在稱一個人為書蟲,可能是因為他硬盤、網盤里儲存了成千上萬電子書籍,他的家里用書架書柜積存了他這一輩子都看不完的圖書,他已經不只是只蟲,而蛻變成了一個書的時空管理員,在宇宙的一個角落里默默搬運、囤積自己喜愛的書籍,有的是買的,有的是借的,有的是從網上下載的。在每一個夜晚上床前,他看著六書架的書,想著總有一天可以把它們全部讀完,那時該有多快樂。
從這個意義上講,我也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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