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史漢玉
(二)“悶 罐”之旅
不知是客車運力不足,還是故意不讓我們新兵摸清去向,運送新兵的列車不是客車而是貨車,俗稱“悶罐”。
那是個晚上,卡車把我們送到火車站。只見道軌上臥著一列長長的、黑漆漆的貨車,就像一條大蟒蛇。它輕輕地吐著白氣,一副隨時都要起飛的模樣。每節車廂前,都排列著整齊的新兵隊伍,接兵人員在忙碌著、指揮著。車廂側面推拉門打開,我們依次登車。當關上車門后,我們便如同羊群入圈,無處遁逃了。車廂由六面鐵皮合圍,沒有一點縫隙。“悶罐”并非虛名,可謂當之無愧。還好,箱頂亮著燈泡,車廂內視線無阻,總算能看清相互面容。我們這批農村新兵,大都沒有坐過火車,能坐上這“悶罐”車,已經算是高級享受了。大家樂呵呵的,沒有半句怨言。
11月的魯西北已是寒氣逼人,車廂鐵面如冰。怎奈人多熱氣高,廂內依然暖意融融。入夜,大家或坐或臥、或依或靠,橫著的、豎著的恣意而眠;呼嚕聲、磨牙聲,此起彼伏。列車就像刀槍不入的勇士,在黑夜中沖刺、在寒風中疾馳。“轟隆隆”的咆哮聲、“呼哧哧”的噴氣聲、“嗚嗚嗚”的鳴笛尖叫聲,“哐當當”的車輪滾滾聲,振奮著我的神經——久久不能入睡。我想象著未能當上兵的小伙伴們失意的神態,想象著母親在煤油燈下的焦灼面容,想象著這鐵皮裹著的“悶罐”車將帶領我們去往何處?
“哎吆吆,哎吆吆……”正當我迷迷糊糊入睡,突然被一陣喊叫聲吵醒。我定睛一看,不是我們同學,是相鄰公社的青年。他抱著肚子,額頭冒汗,好像很難受的樣子。帶兵班長來到他跟前關切地問:“你怎么了?”“我要拉肚子。”“那邊角上有個鐵桶,是方便用的,快去那里拉。”他看了看車廂這么多人,皺著眉頭說:“我不用,還不把大家臭死了?我要下車!”班長嚴肅說道:“你以為這車想下就能下?我命令你,去蹲鐵桶!”“命令也不行,我就不用!”過去說“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現在卻是“老粗遇上兵,命令也不聽”。畢竟是未經正規訓練的新兵,班長拿他也沒辦法,只得無奈地說:“那就冒險吧。”隨即安排4名身強力壯的新兵,將車門打開一條縫,并要求他們牢牢把住,保證車門不能前后移動。拉肚子老鄉顧不了許多,屁股朝外嘩嘩啦啦,痛痛快快地卸掉了腹中包袱。班長又問大家:“誰還拉肚子?”大部分人異口同聲道:“我要尿尿。”班長命令道:“排好隊,動作要快!”機會難得,大家一致對外有序、輪流開火。班長打趣道:“看看你們,還沒正式入伍入編,今天又是迫擊炮、火箭筒,又是機關槍的,真夠威風的!”大家哈哈一笑,安然睡覺。
黑幕漸漸褪去,東方紅霞滿天。太陽在步步升高,大地呈現出燦爛一片。列車沐浴著陽光,歡快地奔馳著。然而,車廂內依然是漆黑一團、晝夜難辨,大家好像還在黑暗中顛簸,狹小的空間、昏暗的光線繼續籠罩著車廂內的一切。人們昏昏沉沉、鴉雀無聲,真是車悶罐、人悶聲,人車匹配了。
班長拿出一副撲克牌晃了晃說:“我這兒有撲克,誰會打?”“我會!”“我會!”這一下刺激了精神、打破了沉悶。可撲克只一副,最多4個人玩。班長說:“其他人也別閑著,跟我唱歌吧。”接著清唱一首《我是一個兵》、再唱一首《打靶歸來》。自己唱完,便一句一句教給大家唱。車廂內雖然聲調參差不齊,但還是活躍了氣氛、提振了精神。班長趁熱打鐵說:“現在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說、唱、表演都行,咱們來個才藝大比拼如何?”“好!”不少人積極響應。接下來,有唱歌的、有講笑話的、有說快板的,還有表演小魔術的。同學吳清福在學校是宣傳隊的,京劇唱的不錯。他先來了一段《紅燈記》中李玉和的名段“臨行喝媽一碗酒”,接著又唱了《智取威虎山》中楊子榮“打虎上山”一場中“迎來春色換人間”一段,引來熱烈掌聲。節目無時限、形式不拘束,車廂里熱鬧非凡。笑聲、歌聲穿越鐵皮飛向田野、飛向天空。“悶罐”不再悶,新兵旅程成為心情愉悅的快樂之行、成為人生可遇不可求的寶貴經歷。
本刊獨家原創 抄襲剽竊必究
作者史漢玉 山東商河縣人,1953年7月生 ,1972年11月入伍,曾任陸軍第二十師六十團營部書記員,師宣傳科和蘭州軍區干部部干事,四十七集團軍干部處處長,蘭州軍區西安企業管理局副局長等職。后轉業到西安碑林區委宣傳部工作。
原文編輯:曹益民 趙蘇平 鞏天寶
本文編輯:徐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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