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么來到這里？”醫(yī)院病房里，工作人員詢問躺在床上的女子。

“我來尋求死亡。”女子的聲音虛弱，卻十分堅決。

不久后，她就在工作人員的指導下親手推動輸液滑輪，一邊含笑與家人道別，一邊等待著已經(jīng)注定的結(jié)局，臉色平靜如常。

藥物緩緩注入身體，而她的生命則一點點消散，直到完全解脫。

這是2019年日本廣播協(xié)會NKH播出的“安樂死”紀錄片中的內(nèi)容，52歲的日本女子小島美奈選擇安樂死，用時短短四分鐘，完成了從生到死的跨越。

臨終前，她無意中呢喃的遺言感動了無數(shù)人，也讓人們開始深思：安樂死值得推廣嗎？人是否有權(quán)選擇自己的結(jié)局？

陷入絕境

走近小島美奈的一生，我們也許可以明白她毅然決然直面死亡的原因。

小島美奈出生在1966年日本的一個小漁村，上面還有兩個姐姐。本應擁有一個幸福的童年，但小島美奈的父母關(guān)系不和，經(jīng)常吵架，后來直接離婚分道揚鑣，好好一個家也被拆散了。

幸運的是，兩位姐姐十分呵護小島美奈，像父母一樣悉心照顧她，還打工賺錢補貼家用，供她讀書，彌補了小島美奈童年缺失的關(guān)愛。

小島美奈也十分爭氣，以優(yōu)異的成績進入韓國首爾大學深造，畢業(yè)后，她回到日本從事韓語翻譯員工作。因為在韓國求學幾年，小島美奈一直獨自生活，所以她的自理能力提升了很多， 在姐姐們眼里，這個妹妹一直是優(yōu)秀、獨立且堅強的形象。

也許是童年父母不和造成的陰影，小島美奈年過四十，還沒有結(jié)婚的打算，一味地沉浸在工作之中。不過，她能夠養(yǎng)活自己，還有兩個姐姐可以聊天說笑，日子也算過得有滋有味。倘若就這樣平平淡淡單身到老，也不失為一種選擇。

然而，一場意外的變故，把一切都打碎了。

年過四十五歲，小島美奈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開始變得虛弱。起初她并沒有多在意，以為是年紀上來后的通病。后來，她的身體越來越嚴重，雙手無力，走路也有點障礙。

但這依然沒有引起她的重視，以為是工作太累的緣故。不過，這件事還是引起她對人生意義的思考。考慮良久，小島美奈決心丟掉體面的翻譯員工作，來到兒童福利院成為一名護工。

福利院里有很多孩子，因為身體殘缺或患有疾病被父母拋棄，小島美奈希望自己能讓這些可憐的孩子感受到家一樣的溫暖。自己淋過雨，卻想為別人撐起一把傘，小島美奈的善良令人動容。

可惜，老天卻沒有眷顧這份善意：三年后，小島美奈的病情加重了。

四十八歲時，小島美奈的身體大不如前，就連走在平地上都會摔倒。醫(yī)院檢查后發(fā)現(xiàn)，她患上了一種名為多系統(tǒng)萎縮癥的疾病。

這是一種神經(jīng)性疾病，表現(xiàn)為運動遲緩、言語不清、肌肉萎縮、呼吸困難等，并且隨著年齡增長，患者會逐漸失去自理能力，到最后連大小便都無法控制。

更可怕的是，這種疾病目前沒有治愈的方法，只能盡量提高患者的生活質(zhì)量，延長生存時間。

但是，在小島美奈眼里，癱瘓在床上不能行走，吃喝拉撒都難以自理，這顯然不是一種有“質(zhì)量”的生活。因此，在得知自己患上這種疾病后，她整個人遭到了狠狠的打擊，好幾天都食難下咽，夜不能寐。

兩位姐姐心疼極了，百般勸導，才又激起小島美奈生存下去的斗志。她開始在網(wǎng)上用博客記錄自己的身體狀況，記錄自己和病魔斗爭的過程，很多熱心網(wǎng)友也紛紛留言鼓勵她。

但是，即使有家人的愛護和陌生人的鼓勵，也改變不了病魔的殘忍。隨著時間流逝，小島美奈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眼看自己連拿餐具這種小事都做不好，她心中的絕望與日俱增。

在博客中，小島美奈寫道：“第一次趴到地上，姐姐就在我旁邊，我不敢看她的臉。說實話，我心如刀割，而看到這光景的姐姐，她心中的感受也不言而喻。”

結(jié)束噩夢

2018年，身體功能急轉(zhuǎn)直下的小島美奈到了只能住院生活的地步。在姐姐們的陪同下，她參觀了即將入住的醫(yī)院。醫(yī)院里，躺在床上的病患們身上插滿了管子，連呼吸都需要幫助，他們每一天的日子就是望著頭頂雪白的天花板，什么都做不了。小島美奈知道，這種沒有尊嚴，如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就是自己的未來。

這場景讓她的內(nèi)心受到了極大的觸動，參觀醫(yī)院回家后，她便有了尋死的意圖。

“遲早有一天，我癱在床上，別人給我換尿布的時候，我卻連謝謝和對不起都說不出來，你們能想到這種心情嗎？”小島美奈問姐姐。

對于這個問題，姐姐無法回答，她們只能眼睜睜看著妹妹痛苦，心如刀絞。一方面，看到醫(yī)院里的景象，她們也不希望妹妹變成那副樣子，但另一方面，她們又實在無法接受心愛的妹妹會離開自己。

有一天，姐姐惠子在她的床下發(fā)現(xiàn)一條用絲巾結(jié)成的繩子，這說明小島美奈有在嘗試自殺。她非常擔憂和害怕，勸妹妹不要尋死。小島美奈在勸說下暫時放下自殺的意圖，然而不久她就又陷入絕望，再一次選擇自殺，不過卻因為身體軟化使不上力而未遂。

后來她又多次嘗試自殺，但均以失敗告終。難道自己注定不能有尊嚴地死去嗎？

小島美奈在博客上敲下一句絕望的文字：“我把所有的絲巾連在一起，可是我連死的力氣都沒有了。”

就在這時，小島美奈在網(wǎng)上看到了“安樂死”這個詞語。經(jīng)過查詢，她得知當前全球通過安樂死的國家寥寥無幾，能接受外國人安樂死的僅有瑞士一個國家。這讓小島美奈看到了結(jié)束這種噩夢生活的希望，她迫不及待地向瑞士某家安樂死機構(gòu)發(fā)出了申請。

“請讓我在我還是自己的時候，接受安樂死吧。”小島美奈在交給瑞士相關(guān)機構(gòu)的申請書中寫道。申請通過后，兩位姐姐帶著小島美奈，坐上了通往瑞士的飛機。

小島美奈表示，想通過自己的經(jīng)歷讓日本能夠重新審視安樂死這件事。她說：“自主選擇死亡方式和自主選擇生存方式一樣，都很重要，這也是我的愿望，希望大家能重新審視安樂死。”

來到機構(gòu)，工作人員給了小島美奈兩天時間，來考慮是否真的要接受死亡。兩天后，小島美奈仍然堅持了自己最初的想法。

“推動開關(guān)后，30秒就會陷入沉睡，4分鐘就會永遠離開這個世界，如果反悔了，就將開關(guān)往回推。”

“那么我打開了，真是太謝謝你們了。”

臨死前，她眼中沒有任何對死亡的恐懼，只有完全解脫的了然。

小島美奈握住姐姐的手，說出了那句讓無數(shù)人淚目的遺言：“我沒有那么難受了，我真的很幸福，如果有來生我還要做你們的妹妹……”

由于不符合法律規(guī)定，小島美奈的尸體不能帶回日本安葬，兩個姐姐遵照她的遺愿，把骨灰灑進瑞士的河流。姐姐們的淚水伴著妹妹的骨灰一起，一滴一滴滾落進河里，隨河水一起奔流向前。望著眼前這一切，兩個姐姐在內(nèi)心深處祈禱妹妹能夠永遠幸福。

電影《尋夢環(huán)游記》中說過，“被人遺忘才是真正的死亡。”小島美奈雖然迎來了肉體的死亡，但她的靈魂永遠鮮活，在姐姐們的心里熠熠生輝。

結(jié)語

安樂死是一個長期爭論的問題，它涉及倫理學、法學和社會學等多個方面。渴望安樂死的，大部分是像小島美奈一樣沒有治愈希望，不想空洞地度過余生的絕癥患者，對于這類人群，安樂死可以結(jié)束他們的病痛，讓他們在沒有痛苦的情況下有尊嚴地離開這個世界。但也有很多人反對安樂死，他們認為安樂死違反倫常，并且，很難保證安樂死會不會被濫用。在我國以及世界上的大部分國家，安樂死就屬于違法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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