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下得更密了,我盯著桌上那盆凝結白油的酸菜,想起童年躲在灶臺后偷吃油渣的冬日。那時母親總把肥肉煉成葷油存進醬紫壇子,炒白菜時舀半勺就能讓全家眼睛發亮,如今在媳婦的眼里卻是那么的不值一文。
去年臘月里,我媽把家里養了一年的年豬殺了,忙碌了大半天做好了殺豬菜,讓我趕緊趁熱給我媳婦送回家,讓我沒想到的是老媽這次居然熱臉貼冷屁股了。
天還沒亮透,父親就請了村里的殺豬匠來。豬嚎聲驚飛了樹梢的麻雀,母親背過身去,攥著鹽罐的手微微發抖。接豬血的鐵鍋要撒鹽攪拌,血塊才鮮嫩;酸菜得撕得細碎,才能吸足肉湯的油香;肥肉特意多切幾刀,"城里媳婦兒胃淺,油少了怕她嫌酸"
豬還沒殺了,母親就想好怎么給我們吃了,吃過早飯后父親和殺豬匠忙碌了大半天,才把母親養了一年的大胖豬分割完,年初小豬仔剛買回來的時候,因為一次意外的生病,母親像照看小時候的我一樣,整整七天都沒睡一個完整的覺。
今天殺的時候母親都不忍心在跟前看著,下午時刻母親也把殺豬菜做好了,她給父親殺豬匠還有我盛了飯后,就趕緊跑去給我們打包肉了。我讓母親吃了飯在打包,她說不餓,一會兒等我走了之后再吃。
我吃完飯后,到庫房發現,母親已經都弄好了,為了讓我們吃的方便,母親把肉都分成一小塊一小塊的,都是最好排骨和瘦肉,此刻我突然意識到了,這一輩子欠她的我永遠還不完。
“愣著干什么啊,趕緊往車上拿,拿了就趕緊出發,菜還熱乎著呢,到了城里你媳婦直接能吃”,正當我在想這些的時候,母親拍了拍我,我也回過神來,把東西都打包到車上。
回到家后,我把菜直接遞給了媳婦兒,然后就去了陽臺,"都是肥肉怎么吃啊?"媳婦用筷子撥弄著碗里的殺豬菜,油花在湯面結成金黃的膜。視頻通話里,母親的笑容僵在屏幕上:"酸菜得油潤才香,下頭埋著大塊精肉呢!"可攝像頭只拍到浮頭的肥肉片,媳婦碗邊的蒜泥醬油碟始終沒沾過。
媳婦兒因為這個直接把視頻給母親發了過去,是啊,這怎么能是不給吃呢,這么多年我們一直都是這么吃過來的,而且瘦肉也是有的,我無法相像媳婦兒為什么說出這樣的話。
就在這時客廳飄來妻子的埋怨:"你媽就是故意的,上次送來的腌肉咸得發苦,這回又拿肥膘糊弄人。"
對于這些話我已經懶得解釋了,因為她總是能找到這種理由,我起身直接從媳婦手里奪走了碗,直接走到垃圾桶旁邊打算倒了,但轉念一想這是母親辛辛苦苦做的,不能倒,然后放到了冰箱里。
我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沒想到真正的爆發竟是在除夕夜里,我帶著媳婦兒回鄉下過年,
母親顫巍巍端出凍在倉房的最后一份殺豬菜,媳婦的筷子"啪"地擱下:"媽,醫生說高血脂不能吃這么油。"老母親眼眶紅了:"這頭豬喂了三百六十天,春上缺飼料,我拿黃豆葉混著糠喂......"話沒說完就被我截住:"大過年的,都少說兩句!"
我起身到里屋,在一個帶有歲月痕跡的木柜柜底翻出了一本泛黃的相冊,母親站在九十年代的殺豬宴席前,圍裙沾著血漬,笑容卻比身后的豬肉還鮮亮。
如今還是同樣的場景,只是母親的兩鬢已經白了許多,笑容也顯得無比尷尬,我瞬間感到胸悶無比,呼吸困難,胸口就像壓了一塊大石頭,起身來到院子里,發現母親正在院角熬豬油,鐵勺碰著壇口叮當作響。
看來母親滾燙的真心始終無法碰上溫厚的理解,我暗自做了一個決定:年后回城里還是把婚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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