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數量多、力度大的學科專業結構調整，正在進行中。

去年7月起，高校“扎堆”官宣撤銷專業。四川大學一次性撤銷廣播電視學、電子科學與技術、材料化學等31個專業；安徽大學撤銷12個老舊專業；山東大學撤銷10個專業；貴州大學向教育部申請撤銷了15個專業……

專業調整，也成為多個省份2025年政府工作報告和會議中的關鍵詞。

如四川省過去一年新增急需緊缺和新興交叉專業點246個，撤銷與經濟社會發展不相適應的專業206個；重慶近兩年撤銷淘汰專業點40個；黑龍江省本科專業調整比例提前一年超過國家目標。

密集調整的背后，與教育部等五部門印發的《普通高等教育學科專業設置調整優化改革方案》有關：到2025年，將優化調整高校20%左右的學科專業布點，新設一批適應新技術、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的學科專業，淘汰不適應經濟社會發展的學科專業。

在這條時間線和20%的目標下，整個高等教育專業調整優化持續加速。

昔日“熱門專業”，被淘汰

據教育部數據，12年來，新增本科專業布點數2.1萬個，撤銷或停招不適合經濟社會發展的專業布點數1.2萬個。尤其是在2024年3月，2023年度普通高校本科專業備案和審批結果顯示，本科專業增設、撤銷、調整共涉及專業布點3389個，再往前算三四年，每年高校調整的專業布點數雖在逐年增多，但都沒有突破3000大關，此次是歷史上規模最大的專業調整。

如何決定一個專業的去留？掌握“生死”的一端握在就業率手里。

教育部曾于2011年下發通知，就業率連續兩年低于60%的專業，調減招生計劃直至停招。到了2021屆，教育部將統計指標由就業率改為畢業去向落實率。

這條就業去向落實率的“紅線”，不僅在多個省份的專業調整實踐中得以應用，更見證了曾經的熱門專業慢慢轉冷。

2022年8月，安徽省印發的《深化高校學科專業結構改革服務產業創新發展實施方案（2022-2025年）》明確，連續3年就業去向落實率低于60%的專業暫停招生。與此同時，安徽省連續2年公布了畢業去向落實率相對較低的專業，教育學、檔案學、傳播學、國際事務與國際關系等專業徘徊在60%邊緣線上。

從全國范圍看，梳理近5年的數據，幾乎所有學科類別的專業，撤銷數量都整體呈上升趨勢。管理學門類下的信息管理與信息系統專業高居榜首，共有100所高校撤銷。有97所高校撤銷公共事業管理專業，位列第二。

其中，公共事業管理作為培養公務員“預備軍”的專業，曾是考生的熱門選擇，但社會對于該專業的崗位需求日益減少，2019年比2018年下降了31%，2020年又下降37%。專業內容與就業市場脫節，許多公管畢業生在求職時就業面窄、競爭力不足，逐漸被淘汰。

這場專業的集體“退場”，比起被解讀成“悲歌”，當做是為這些專業的調整與轉型，留下時間去反思復盤似乎更準確。

正如2020年度被撤銷的中國人民大學編輯出版學本科專業布點，學校轉向了高層次的碩博士研究生培養，優化設置出版相關專業和研究方向，推動出版學科專業高質量建設。站在轉折點，期待這些專業能實現由冷變強的轉變。

在對接產業中，找答案

對于高校而言，學科專業“騰籠換鳥”并非單純做減法，更要做好加法。而設立新專業，首要面向的就是戰略性新興產業。

人工智能、數據科學與大數據技術、智能制造工程……近5年新增數量最多的前10個專業，幾乎都與戰略性新興產業密切相關。

堪稱產業轉型升級“黑馬”的安徽，其高校學科專業設置調整緊跟當地產業布局，據政府工作報告透露，2024年省屬高校與新興產業緊密相關的專業點占比升至64.9%，服務新興產業的新增專業點占比達82.2%，引發了專業改革的深度蝶變。

作為省屬高校，安徽大學對接集成電路產業發展的人才需求，重組成立集成電路學院，增設設計、封裝等方向專業，87個在招本科專業中，有72個直接支撐或間接服務新興產業……學校集成電路學院院長吳秀龍曾表示：“任何一家合肥的集成電路企業，在任何一個生產環節需要的創新人才，我們都能在相關專業里找到對應的培養路徑。”

在工業新風勁吹的湖北，高校專業調整與新興產業的鋪展休戚相關。湖北工業大學對機械設計制造及其自動化、電氣工程及其自動化等26個傳統工科進行轉型升級，新增了10個新工科專業，實現八成以上專業與七大戰略性新興產業緊密對接，真正做到了需求在變，人才培養同步變。

交叉融合是很多新產業、新業態的特點，推動產業變革也迫切需要新專業支撐。

在我國，微納機器人等高端機器人領域還相對落后，全國第一個拿下未來機器人專業的東南大學，承擔起了面向國家重大需求探索交叉專業和學科的重任。該專業融合了信息、電子、計算機、材料等多個方向，通過小班化設置、項目制教學，培養能解決機器人領域未來5至10年后出現的領軍人才。

東南大學未來機器人專業電子電路課堂

圖源：新華日報·交匯點

因校制宜

不過，即便是熱門專業，也不代表每個學校都適合開設。

“在新一輪專業調整中，高校也要綜合考慮專業設置的區域屬性，逐步實現專業教育與社會需求的深度融合。”蘭州大學高等教育研究院院長、教育部高等學校專業設置與教學指導委員會副主任鄔大光表示。

更重要的是，高校也需要建立一套系統化的學科專業動態評估機制。例如常州大學將第一志愿報考率、學生轉專業意向浮動率、就業率、就業質量等指標重點考察，形成符合學校專業現狀的本科專業校內預警建議方案。已對10個專業進行校內預警，連續3次被列入預警名單的專業將啟動退出程序。

正如教育部副部長吳巖所言：“高校專業發展的小邏輯必須服從經濟社會發展的大邏輯，高校專業設置的第一準則是社會需求。”

人工智能時代，技術日新月異、市場環境快速變化，每個專業都有各自的“生命周期”和時代使命，只有將學科專業與產業鏈、創新鏈、人才鏈的相互匹配，才能進步共贏。專業改革過程或許疼痛，但重新定位賽道、明晰方向后，學校內部育人理念和育人模式將實現深度變革，也能更有底氣地回答：“高校培養的學生能為社會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