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持艱苦斗爭的八路軍新四軍中原部隊

在堅持陜南游擊戰的歲月中

向輝宇 劉治華 黃 祝

一九四六年六月下旬，蔣介石背信棄義，撕毀政協決議和停戰政令，以六月二十六日大舉進攻我中原解放區為起點，發動了對解放區的全面進攻。我中原軍區司令員李先念、政治委員鄭位三等領導同志，按照黨中央預先批準的計劃，率領中原局、中原軍區首腦機關和中原主力一、二縱隊，分為南北兩路，舉行了勝利的中原突圍。中原首長率領首腦機關和我們所在的二縱隊十三旅及十五旅四十五團等部隊為北路的一支；王震、王首道等同志率三五九旅和干部旅為北路的另一支；王樹聲等同志率一縱隊為南路。我北路部隊，以隱秘迅猛、出敵不意的戰斗行動，由宣化店地區向西，突破平漢鐵路之柳林車站，跨過唐河、白河、丹江，經鄂西北、豫西到達豫陜邊界之荊紫關。經過激烈戰斗，王震、王首道等同志率三五九旅、干部旅，突破荊紫關向陜北方向前進（后轉陜甘寧邊區）。荊紫關隨即被敵重兵占據。李先念、鄭位三等中原首長即率中原首腦機關和二縱隊向鄂陜邊界轉移，在南化塘、漫川關等地，擊潰了蔣軍胡宗南部的最后堵擊，打開了進入陜南的大門。部隊隨即向陜西商南前進。

勝 利 會 師

陜南地區，在中共陜西省委領導下，地下黨組織基礎較好。有的地方在國民黨的地方武裝中早有我們黨的組織。在商洛山區有共產黨員王力、鞏德芳等同志領導的游擊隊。在中原解放軍開始突圍時，中共陜西省委就派劉庚等同志到商洛地區協助王力、鞏德芳等同志，積極開展游擊戰，牽制敵人，迎接中原突圍部隊，為以后在陜南建立根據地創造條件。我中原解放軍徹底粉碎了國民黨三十萬大軍的圍追堵截，勝利地完成了戰略轉移任務。二縱隊到達陜南時，王樹聲等同志率領的一縱隊也到達了鄂西北地區。這時黨中央連續電示，強調“牽制大批敵軍，在敵后創立根據地，是中原軍區的光榮戰略任務”。遵照黨中央指示，一縱隊在以武當山為中心的地區展開，創建了鄂西北游擊根據地。

我們二縱隊前進到山陽縣之龍山頭一帶與地下黨取得了聯系，并與鞏德芳等同志領導的游擊隊勝利會師。中原部隊的同志與當地游擊隊的同志見面了，彼此雖然素不相識，但卻有如骨肉兄弟重逢那種歡欣親切的心情。一群群、一伙伙在一起問長問短，有說有笑。這鼓舞人心的動人場面，竟使這些戰火中的錚錚鐵漢激動得熱淚盈眶。從此，我們又能得到地方黨的直接支持與關懷，又有游擊隊的協同與配合。我們將如魚得水，縱橫馳騁在莽莽秦嶺的崇山峻嶺之間，為完成黨中央賦予的新的戰略任務而戰斗。

我中原二縱隊在銀花、中村一帶經約半月休整，成立了陜南軍區（后改稱豫鄂陜軍區），文建武同志任司令員，陳先瑞、韓東山同志任副司令員，陜西省委書記汪鋒同志任政委，方正平同志任副政委。下轄五個軍分區；鎮安、柞水一帶為一分區；佛坪一帶為五分區，商洛、藍田、洛南、華陰、華縣為二分區；山陽、商南一帶為三分區；豫西之淅川、蘆氏一帶為四分區。鞏德芳、夏世厚同志為二分區正副司令，劉庚同志為政委（地委書記）。二縱隊十三旅各團分到各分區。二分區除指揮三十七團外，還組建了商洛、藍田支隊、洛華大隊（劉治華同志任大隊長）和分區警衛營。并同時建立了專署、縣、鄉人民政權。領導機構建立后，部隊很快就分散于秦嶺南北、丹江兩岸廣大山區，展開了威震敵膽的游擊戰。

戰斗在秦峰南北、丹江兩岸

部隊休整后，為了開辟與鞏固根據地，三十七團的三個營就在秦嶺南北、丹江兩岸分散行動，到處打擊敵人。一營開始是擔任掩護中原首長的任務。部隊經南化塘戰斗，過了黑龍洞到龍山頭以后，鄭位三、陳少敏同志身體不好，由地方黨安排他們就地隱蔽休養。一營營長錢運炎同志奉命率一、三連去五華山地區掩護兩位首長轉移。他們到達目的地剛剛把首長接到，胡宗南部的一個團就尾隨追來，錢營長立即指揮部隊抗擊。在敵眾我寡的情況下，激戰一個多小時，我傷亡十余人，直到首長安全轉移，才勝利地撤出戰斗。戰后鄭位三同志當面贊揚三十七團是一支英雄部隊，錢營長是我軍英勇善戰的優秀指揮員。完成了掩護首長的光榮任務后，又連續戰斗在竹林關，消滅了該地百余人的鄉保武裝。接著又消滅了陽廓鎮、九間房等地的國民黨保安部隊。

二營由團長鄒順華、政委吳杰同志率領隨分區行動，在官坡、蘭草等地消滅當地國民黨保安團、隊，抗擊對我圍剿的胡宗南部隊。在一個滿山紅葉，秋風蕭瑟的早晨，我二營正從商縣的鐵鎖關及其兩翼高地撤回了警戒轉移時，胡宗南部的一個營突然占領了我撤出的高地。他們把住關口，居高臨下，危及我分區和團領導機關的安全，如不消滅這股敵人，打擊他們囂張氣焰，將對我在此建立根據地造成困難。團長鄒順華當即令二營殺回去，奪回鐵鎖關。按照團首長命令，二營長鄧克金、教導員沈建農立即下達戰斗命令：機槍排掩護，四連主攻，任務是奪取鐵鎖關及其左翼高地，五連助攻，牽制鐵鎖關右翼高地敵人，相機奪取該高地，六連為預備隊。干部們看過地形，區分任務之后，迅速地投入了戰斗。雖然我是倉促應戰，山高坡陡，地形對我極為不利。但經簡單動員之后，指戰員依然信心百倍，勇往直前。在火力掩護下，我四連同志，迅速運動到沖鋒出發地，連長楊松香再次偵察地形，立即組織了火力掩護。在“嘀噠噠嘀”的沖鋒號聲中，副連長余忠祥率領突擊排向敵人發起了沖鋒。敵人憑藉有利地形，以機槍、步槍、六零炮向我猛烈開火，手榴彈劈頭蓋腦向我突擊隊扔來。突擊隊有幾個同志倒下了，朱副連長犧牲了，第一次沖鋒沒有奏效。楊連長隨即組織了第二次沖鋒，這次比上次打得更激烈，但還是沒有奏效，楊連長也犧牲了！指導員黃祝立即在敵火下召集了戰斗骨干會議，根據一、二次沖鋒的經驗和地形情況，決定重新組織火力，調整戰斗組織，將全連編為一個火力隊，兩個突擊隊。第一突擊隊正面佯攻，第二突擊隊迂回到敵側后主攻。將全連沖鋒槍集中到第二突擊隊，以加強他們的火力。第一突擊隊在沖擊時要以死打硬拼的姿態吸引住敵人的注意力，掩護第二突擊隊出敵不意從敵側后方沖上去將守敵殲滅。正在這時，庾副營長奉命前來加強指揮，他也同意這個戰斗部署，各隊按計劃迅速作好了準備。第二突擊隊立即行動，他們藉草木、溝坎的掩護，迅速、隱蔽地向敵占高山運動。二十多分鐘后，沖鋒號聲一響，槍聲、手榴彈聲響成一片。我突擊隊立即奮勇沖擊，喊殺聲震憾山谷。正在敵人全力對付我第一突擊隊時，我第二突擊隊已迂回到敵人側后，猛虎似的撲向高地。這時守敵處于我腹背夾擊之下，彈雨硝煙籠罩高地，敵人驚慌失措，立刻崩潰。腿快的連滾帶爬溜下高地，腿慢一點的不是被我沖鋒槍、手榴彈擊傷、擊斃，就是乖乖地當了俘虜。與此同時，五連也占領了左翼高地。鐵鎖關又被我軍奪回來了。這次戰斗是在與敵兵力相等，裝備敵優我劣和易守難攻的地形條件下進行的。結果是氣焰囂張的胡宗南部一個營被我基本殲滅，僅四連就斃傷敵人40余人，俘敵30余人，使所謂“天下第一軍”威風掃地。這一仗也是我團進入陜南最激烈的一次戰斗。二營以數十人傷亡的代價（僅四連就傷亡30余人），奪取了這次戰斗的勝利，完成了保衛分區機關安全的光榮任務。

三營由陳德志、李德清、馬從斌、蔡德清等同志率領，先在商洛地區消滅了黑龍口保安中隊150余人，接著在蘭田地區展開游擊戰，拔除敵人據點，消滅敵人的保安武裝。部隊擴大為五個連，建立了蘭田支隊。

我軍的接連勝利，使胡宗南大為震驚。為阻止我在此建立根據地，胡宗南調集了幾個旅和保安武裝，向我陜南軍區多次進行圍剿，利用他兵力的優勢，控制了交通要道，分路向我各分區進擊。我各分區主力和游擊隊，利用山地和敵人周旋，抓住有利戰機狠狠地打擊敵人。陳德志、李德清同志率領的藍田支隊，在分區首長的指揮下，于商縣境內之寬坪，殲滅敵人一百二十余人，生俘商洛綏靖區督導專員。這個時期的戰斗是頻繁的、激烈的，每天大小戰斗兩三次。我們不斷打擊敵人，消耗敵人的有生力量，粉碎了敵人的多次圍剿，保存了我軍的有生力量。

艱苦卓絕的斗爭

中原突圍部隊一進入陜南，就得到了中共西北局、陜西省委領導下的游擊隊和人民群眾的全力支援。部隊在這里行動，真是如魚得水。鞏德芳、薛興軍等同志領導的游擊隊積極主動配合，與我中原部隊并肩戰斗。特別是鞏德芳同志，為堅持陜南斗爭，無私無畏，獻出了他寶貴的生命。他的英雄事跡，永遠銘刻在人們的心中。地下黨的同志機警沉著，沖破重重難關，于一九四六年秋季，先后護送李先念、鄭位三、陳少敏等中原首長化裝離開商洛地區，通過蔣管區入關中，經馬欄安全回到延安。在地下黨的領導下，陜南人民群眾克服困難，省吃儉用，盡力供應中原部隊。他們還冒著風險為部隊當向導，送情報，掩護傷病員。為了支援部隊，蘭田厚鎮（原名猴子頭）我地下黨員劉濟兵同志（表面上是蔣政權的鄉長）準備了三十多條被子，和一些糧食、饅頭等食品，但卻沒法送到部隊。他想了個辦法，秘密與我洛華大隊劉治華大隊長商量好，請劉假裝襲擊鄉公所，把支援物資取走。盡管黨與人民群眾對中原部隊千方百計全力支援，但由于陜南山區可耕地少，加上蔣介石反動政府的苛捐雜稅，封建地主的殘酷剝削，人民生活非常貧困。因此，部隊供應仍然極其困難，吃穿都成為當時的大問題。機關食堂常因缺糧而停伙。有一次三分區政治部主任許道崎同志餓著肚子，在行軍中碰到了二分區組織科長向輝宇同志，向拿出了他僅有的一個玉米餅分給了許一半，才算墊了墊肚子。吸煙的同志，進山后找不到煙葉，只好用樹葉代替。有一次，三十七團一營長錢運炎同志千方百計從龍駒寨搞了幾包較好的香煙，去看將近一個月沒有吸上香煙的鄭位三政委。他先打開一包給鄭政委一支，鄭政夷一口氣抽完了，連說“好！好！好！”接連又吸了幾支。錢營長見此情景，臨別時把帶來的幾包香煙全部留給了鄭。

我們初到陜南時，是驕陽似火的盛夏。后來入了冬，嚴寒季節，人們還穿著單衣。雖然地方政府積極籌集，人民群眾大力支援，但所得棉衣數量還是不多。分區又派出工作隊到敵占據點附近千方百計采購，仍買不到軍服布料。于是就買別的布料或現成的衣服。布匹不論顏色品種，成衣不論男裝、女裝，新的、舊的，只要能夠御寒統統都采購。因此，這時部隊的服裝真是五顏六色，極不統一。夜間宿營，有的人有一條夾被或一條破毯子，有的人連一條夾被也沒有。好在山里柴禾多，晚上就燒一堆火，大家圍坐在火堆周圍取暖。那時行動頻繁，衣服少且單薄，很難脫下洗滌一次，于是人人都生了虱子。衣服烤熱了，虱子就大大活躍起來，人們就干脆把衣服脫下在火上烤，虱子紛紛掉到火里磨啪作響。但虱卵卻牢牢叮在衣縫里，不幾天又變成了虱子，人們又如前法，再送它們進“火葬場”。

醫療器材和藥品極端缺乏，傷病員除服用阿斯匹林和就地采掘的中草藥外，沒有別的藥品；治外科創傷的消炎粉也沒有，傷員用的是鹽水和碘酒浸泡的粗棉布紗條，每次換藥痛苦不堪。在豫西舊城戰斗中，四連連長張世忠（在楊松香同志犧牲后到四連）臂上負傷，動脈血管被打斷，因條件限制，無法救治。在他心臟停止跳動之前，艱難地拉著黃祝同志的手說：“老黃，我不行了，你們多辛苦，勝利后給我家寄個烈士證，安慰一下老人，見到我的表弟王占鰲的時候，告訴他說我犧牲了，叫他好好干……”如果醫療條件稍微好一點，這位戰士所熱愛的英雄連長就會得救。

斗爭如此艱苦，但部隊紀律卻十分嚴明。除川道中的十里坪、留先坪、寬坪、尚莊坪、中村、銀花等這幾個集鎮和村莊稍大一些外，山區里村莊都比較小，群眾住房十分狹窄。為了不打擾群眾，部隊常在村外露宿。在找不到群眾吃不上飯的情況下，也不拿群眾的東西；找到食物一定留條留錢。有一次，四連在一個小河邊的村莊宿營，下了一夜暴雨，通訊員魏士元同志在小河里拾了一只大白鵝，交給炊事員老廣（廣西籍）殺掉給大家改善生活。吃飯時，指導員黃祝同志才知道鵝肉的來歷；吃完飯，他就令小魏帶著兩塊白洋，沿小河溯流而上，去找鵝的失主。小魏沿路打聽，走了二十多里地，在河邊一個小村莊終于找到了鵝主，道了歉，留下錢，才返回連部。

轉戰豫西，北渡黃河

在堅持陜南斗爭的后期，敵人為了解除進攻延安的后顧之憂，調集了九個正規師和各縣地主武裝共三十多個團，圍剿陜南我軍。并在我二分區中心地區，強行合村并寨，燒房，搶糧，強迫群眾集中于敵人據點附近，嚴加控制。我軍處境更加困難。我們為了打破敵人圍剿，于十二月將分散部隊集中，組成野戰縱隊。部隊又集中了，人們興高采烈，揚眉吐氣。

經過幾天的休整，野戰縱隊即按中央的指示，出陜南，轉戰豫西，在黑峪、竹林關、欒川、歸縣、瓦屋集等地大量殲敵之后，又進至盧氏、靈寶、洛寧、嵩縣一帶牽制和打擊敵人。為了準備反攻，一九四七年二、三月突破海池西段的隴海路，在太岳軍區部隊的大力支援下，在垣曲以東地段分為兩批先后北渡黃河，經山西王屋、陽城至晉城，回到晉冀魯豫的太行軍區，勝利完成了戰略轉移任務，結束了中原突圍的艱苦歷程。到晉城之后，部隊改編為劉、鄧大軍的十二縱隊，于一九四七年八月五日，在劉、鄧的統一指揮下和其他縱隊先后挺進大別山，解放中原，繼續在埋葬蔣家王朝的戰斗中奮勇前進。

中原解放軍粉碎了國民黨反動派三十余萬大軍的圍追堵截，勝利地突圍到陜南，隨即轉入建立豫鄂陜根據地的斗爭。在這歷時六個多月的艱苦卓絕的斗爭中，完成了黨中央賦予的繼續牽制大批敵軍，在敵后開展游擊戰爭，建立根據地的光榮戰略任務，牽制了國民黨二十四個正規師和大量保安團隊。既對保衛陜甘寧邊區，保衛延安起了重大作用，又緊密配合了兄弟部隊的勝利作戰。在此期間，華東解放軍在蘇中地區七戰七捷，殲敵五萬六千余人；晉冀魯豫解放軍在隴海東段殲敵三萬余人，活捉敵十軍軍長趙錫田，為解放戰爭的勝利作出了重大貢獻。在豫鄂陜斗爭中犧牲的烈士們永遠活在人們的心中！（選自中國人民解放軍蘭州部隊黨史資料征集辦公室編《戎馬春秋 革命回憶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