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聊了聊那對火爆的“”，有人在評論區回復，“明明是要飯的鬧事”，IP地址顯示在美國，我回復他，“你能把要求契約范圍內的援助說成要飯，也挺奇葩，基本的尊重和平等都不懂……”

他的觀點無非是，這是美國納稅人的錢，用在哪里美國人自己說了算，布達佩斯備忘錄沒有法律效力等等。說實話，我理解這種觀點，哪怕我堅持認為美國從全球化和美元霸權中獲益，應該承擔秩序維持者的責任。但如果要轉向孤立主義，甚至翻臉不認賬，我都能理解。

但我理解不了這種把澤連斯基當成“要飯者”的心態。

當觀者抱有這種心態的時候，記者問澤連斯基“為什么不穿西裝”，萬斯問澤連斯基“為什么不感謝我們”，這類無理的質問都變得合理了。

有川粉寫長篇評論，指責澤連斯基沒有端正“乙方心態”。論證的底層邏輯仍然把乙方當成“要飯的”，舉的例子也都是作者在工作中遇到甲乙雙方的合作模式，無非就是求人的人，要矮一頭，要陪酒陪笑陪加班，以犧牲人格尊嚴的方式換取利益。這似乎成了一種普遍“常識”，很多人就是把這套行為模式，引入澤連斯基與萬川的協商中，由此指責司機“不懂事”。

把特例當常態，把陋習當真理。

我們當然知道現實世界險惡，當然知道叢林法則仍然運作，但至少在一個文明社會，“平等”已經形成普遍共識（哪怕是表面的），不要再把腐朽的人際交往法則套在國際關系領域，還沾沾自喜，仿佛窺見了什么妙處，一臉爹味地想把厚黑學發揚光大。

中國傳統文化講“不食嗟來之食”，從道義上已經否定了施舍者的傲慢，何況萬川并不是施舍。回到古老的“禮”和“義”，對人和國家之間的體面都有講究，趙王鼓瑟，秦王擊否，暴秦尚且知道對等的待客之道，如今確有一群人按著澤連斯基的頭，讓他在數次和平條約作廢后，再簽署一份出讓國家資源且沒有明確安全保障的合約，還要感恩戴德地有“乙方心態”。這些人腦子里的功利和等級觀念，還散發著裹腳布一樣的惡臭。

再回到現代文明，平等和公義不僅應該，而且正在成為人們的交流準則。我自己的公司就常做乙方，甲方公司也和我保持人格上的平等和尊重，沒有遭遇到什么傲慢和頤指氣使。契約和尊重，這是現代社會通行的價值準則。無論從傳統還是當代的文化系統中尋找理據，也沒有把羞辱當成理所當然的表述，也沒有“乙方”就必須伏低做小的規定。

我當然知道現實不可能那么理想，社會也不是沒有毒打過我，我也會與現實妥協。我當然不會把澤連斯基當成純潔的圣人或無瑕的英雄，只是覺得當前應該維護更廣泛的國際公義。甚至覺得，澤連斯基可能還會回到白宮重新談判，畢竟國際關系就是在理想與現實中平衡。但是作為看客，至少別把扭曲的“乙方心態”當成準則，別把不堪的厚黑學當真理，別為黑暗唱贊歌。

把人當成平等的人，不是要飯的，不是乙方，這條路不知道還有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