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在異種移植領域已進入全球第一梯隊。

撰文 |燕小六

責編丨汪 航

今天（12日）中午，空軍軍醫大學西京醫院宣布，在中國科學院院士竇科峰教授指導下，于3月6日成功將一只多基因編輯豬的腎臟，移植到一位終末期腎病患者體內。

這是亞洲首例、全球第五例將豬腎移植給活人的嘗試，其余四例均由美國團隊完成。截至目前，西京醫院的這名患者已進入術后第6天，豬腎在其體內狀態良好，患者血肌酐恢復至正常水平。

成都中科奧格生物創始人潘登科教授團隊為本次手術提供了移植用豬。潘登科告訴“醫學界”，就已開展的異種移植看，豬腎有望率先進入臨床應用，美國已啟動大規模臨床試驗。

目前，除西京醫院外，海南醫科大學第二附屬醫院、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附屬同濟醫院等多個中心在異種腎移植的臨床前及亞臨床研究方面取得突破性進展。中國在異種移植領域已進入全球第一梯隊。

中國科學院院士竇科峰教授，西京醫院泌尿外科馬帥軍副教授、韓士超副教授在修整腎臟/圖源：空軍軍醫大學西京醫院

移植豬腎后，患者告別透析

西京醫院資料顯示，患者劉阿姨今年69歲，患有嚴重的高血壓、糖尿病等基礎疾病，有30多年的藥物服用史。

8年前，她被診斷為慢性腎功能不全尿毒癥期，只有換腎、透析兩種治療選擇。考慮到合并癥較多，又是腎移植高致 敏患者，沒有合適的腎源，劉阿姨只能通過每周3次透析來維持生命。

我國約有1.3億慢性腎病患者。其中終末期患者數量龐大、呈逐年上升趨勢，腎移植是唯一治愈方法。因為器官短缺，許多人在漫長等待中病情惡化，甚至失去生命。

隨著病情進展，劉阿姨的透析并發癥接踵出現。3年前，她接連發生腦梗、心梗，治療負擔進一步加重。

劉阿姨的子女得知西京醫院開展系列異種腎移植研究等消息后，經過深思熟慮，帶母親到醫院求治。

在征得劉阿姨、家屬充分信任和支持后，經醫院學術委員會、醫學倫理委員會等嚴格論證審核，西京醫院團隊決定結合既往研究成果，嘗試進行突破性探索。

2013年，西京醫院完成亞洲首例轉基因豬到猴的異種部分肝移植術，術后猴子存活14天，創下當時國際同類實驗的存活紀錄；2022年，該院成功開展全球首例6基因編輯豬猴多器官、多組織同期聯合移植。

到2024年3月，醫院正式將豬器官移植入人體，接連成功完成腦死亡患者的豬肝、豬腎移植。

這些嘗試為西京團隊提供了寶貴經驗。團隊發現，術中保證基因編輯豬腎充分灌洗至關重要。因此，團隊結合術前腹部血管超聲檢查，自制與基因編輯豬腹主動脈、下腔靜脈管徑相近的灌注管道。

劉阿姨的情況還有點特殊：基礎疾病較多，移植中稍有不慎，就可能有生命危險。豬腎動脈、靜脈管壁較人體腎臟更為細薄，完成二者血管吻合，需要極為高超的血管吻合技術。

為此，西京醫院泌尿外科秦衛軍主任團隊根據基因編輯豬腎的動脈、靜脈管徑大小，選擇最優吻合方式。

吻合完畢、開放血流后，移植豬腎顏色變紅潤、質地良好，隨即產生尿液。超聲顯示腎臟血流灌注良好，未發生超急性排斥反應。

截至本文發布，劉阿姨已進入移植術后第6天，生命體征平穩，移植腎功能良好，24小時尿量最高達到5468ml。血肌酐在術后第3天已降至正常水平，由術前的706μmol/L降至90μmol/L，尿素由術前的23.91mmol/L降至10.01mmol/L。

這標志著手術取得初步成功。“這些數據表明，豬腎在患者體內發揮正常功能，已經緩解患者的腎衰情況，不需要再做透析了。”潘登科告訴“醫學界”，豬腎的移植效果符合術前預期。

患者子女也明顯感覺到母親在一天天好轉。“希望母親的狀態越來越好，也期待這項臨床研究可以為更多需要移植的腎病患者帶來希望。”

圖源：空軍軍醫大學西京醫院

最長豬腎移植存活紀錄超百天

作為本次移植的基因編輯豬提供方，潘登科稱“已經為此籌謀十多年” 。

2010年，潘登科帶領團隊培育出中國第一頭“抗超急性免疫排斥基因豬”，正式打開中國異種大器官移植新時代。2013年迄今，潘登科團隊持續為全國多個器官移植中心提供移植用豬。

在前述劉阿姨的移植手術中，西京醫院團隊使用潘登科團隊培育出的“6基因編輯豬”，包括敲除3種會引起人體“超急性排斥和急性體液性排斥”的豬抗原，轉入2種“人補體調節蛋白”和1種“人凝血調節蛋白”。

“術后，我們密切關注豬腎的各項指標，比如新聞中提到的肌酐。我們還會監測潛在的動物源性傳染病風險，以驗證豬腎植入人體的安全性。”潘登科告訴“醫學界”。

自2021年美國率先開展基因編輯豬的腦死亡患者腎移植以來，全球已完成20多例異種大器官的人體移植，集中在心臟、腎臟、肝臟三方面。

而首次將豬器官移植給活人的嘗試，發生于2022年。當時57歲的大衛·貝內特（David Bennett）接受全球首例豬心臟移植，在手術后存活60天。研究發現，其死亡和豬心相關的動物源性病原體感染有關。

在中國，豬肝、豬腎等異種器官的人體移植均已陸續達成，并不斷創下新紀錄。潘登科告訴“醫學界”，除西京醫院外，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附屬同濟醫院團隊將豬腎移植至獼猴體內，創造184天存活紀錄、達到國際先進水平。

此外，海南醫科大學第二附屬醫院團隊開展了國內前兩例豬腎到腦死亡受試者移植，無超急性排斥反應，驗證了供體豬器官的有效性。

西京醫院成功完成上述手術后，秦衛軍主任公開表示，異種腎移植的開展，為終末期腎病患者帶來新希望。它不受人類供腎數量限制，顯著擴大供體來源范圍，使更多在絕望邊緣掙扎的終末期腎病患者有望得到及時救治。

據其介紹，劉阿姨正處于移植后早期階段。下一步，團隊將持續監測患者和移植腎臟的狀態指標，并結合前期預案，進一步做好免疫排斥、凝血障礙、病原感染等難關攻克。

綜合多方消息，劉阿姨可能是當下擁有豬腎且存活的全球第3人。另兩人分別是66歲的蒂姆·安德魯斯（Tim Andrews）和54歲的托瓦娜·魯尼（Towana Looney）。截至目前，為后兩人實施手術的醫學中心未報告病逝。

這意味著，托瓦娜·魯尼在術后存活超100天，創下豬腎移植后最長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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