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可能最令人感動的影院體驗，都是《初步舉證》和《還有明天》連看給的。

特別是《還有明天》，在上映后評分一路狂飆直到9.4。

從歷史到當下，她們的勇敢給了我們更多討論的空間。也讓人不禁感覺，女性主義的接力棒，終于到了我們手上。

被感動、被鼓勵的你，如果需要更多銳利和真誠的思考，這本「未讀·思想家」的新書 《田島老師救了我！》，將托起你曾在影院里握緊的拳頭，告訴你那些眼淚都不會白流。

[日] 田島陽子 / [日] 阿爾特西亞｜著

馬文赫｜譯

未讀·思想家｜出品

01

“母親=男權(quán)社會”

田島 我46歲時第一次對母親說了“不”。擺脫了與母親的痛苦關系，真正意義上自立是在46歲。在此之前，我的心情從來沒有自由過。想起來就覺得很懊惱，所以我要活到92歲。

阿爾 為什么在46歲之前都沒能對母親說“不”呢？

田島 我想是因為母親就是有那么強的壓迫感吧。現(xiàn)在回想起來，母親就是這個社會本身。

阿爾 就是說“母親=社會”“母親=男權(quán)社會”。

田島 沒錯，母親對社會上的陳詞濫調(diào)全盤相信，并且企圖把這種觀念強加于我。她用“你要有個女人樣兒”“沒有女人味的話，沒人愿意娶你當老婆的”這些話來威脅我。母親就是社會的走狗，她拼命想把我培養(yǎng)成一個能在男權(quán)社會中輕松生存的女人。所以晚上睡覺被夢魘住的時候，總覺得胸口上壓著一個地球儀一樣的東西，讓我很痛苦。

阿爾 在《以愛為名的支配》一書中，您寫過一篇《“母性”是男權(quán)社會唯一承認的女性權(quán)利》。您母親也是這個只允許女性擁有“母性”的父權(quán)家長制的受害者。

田島 是的。但是，那種“母性”的本質(zhì)也有為男權(quán)社會服務的成分，至于能不能自由地養(yǎng)育孩子，說到底，女人只能按照男權(quán)社會的期望，協(xié)助男性去生育和培養(yǎng)他們所期望的人。母親如果不把女兒培養(yǎng)成這個社會喜歡的“有女人味的女人”，就會遭受其他人的白眼。

阿爾 所以，田島老師的母親也是以讓您成為“有女人味的女人”“賢惠的好妻子”為目標去養(yǎng)育您的吧。

田島 我在《以愛為名的支配》中也寫了，母親一直飽受女人味的詛咒。我母親從我小的時候開始身體就不好，她身體好一點的時候就會站在廚房里洗碗。那個時候她邊洗邊哭著說：“為什么只有媽媽才必須摸碗的屁股呢？”

阿爾 您母親應該也多少察覺到了社會對女性的壓迫吧。

田島 我當時才10歲，一個10歲的女孩子完全被社會的約定俗成所影響，心想“媽媽就是要洗碗的吧”，不明白媽媽為什么會哭。但媽媽哭了這件事，對孩子來說是天翻地覆一般了不得的大事。那個強大的媽媽，卻會因為“不想洗碗”而哭泣，這是我的女性主義覺醒的原點。我一直抱著對它的疑問生活著。

阿爾 您母親一邊說著“不想洗碗”，一邊卻要求女兒成為“像女人的女人”。

田島 沒錯。媽媽雖然有自我，卻沒有將其與女性主義聯(lián)系起來。因為她沒有接受過這種教育。戰(zhàn)爭時期，媽媽被疏散到外地，只能靠人施舍活著，這對她來說是一種恥辱，所以她跟我說：“一定要成為一個自立的女人。”但她同時又說，“要做個有女人味的女孩，做個好媳婦。”我當時什么都不懂，只覺得痛苦，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感覺就像綠燈和紅燈同時亮起一樣。

02

“母親的痛苦，

就是全體女性的痛苦。”

阿爾 有數(shù)據(jù)顯示，沒有配偶的男性，也就是沒有女性照顧的男性，會因健康受損而早死，我父親就是例子。

田島 要我說的話，說到底，就是以前的男人打從心底里瞧不起女人。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那些被迫充當賢妻良母、扮演妻子和母親角色的女人，既沒有經(jīng)濟能力，也沒有地位和財產(chǎn)。而且，作為媳婦兒嫁過來，同時就意味著從自己家被趕出來。

阿爾 女人沒有容身之處，除了丈夫這里無處可去。因為丈夫掌握著生殺予奪的大權(quán)，所以她們被洗腦了，就像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一樣，不管丈夫?qū)ψ约憾噙^分，也要愛他，竭盡所能為他奉獻。

田島 所以在父權(quán)家長制的社會里，女人永遠是孤獨的。一旦被原生家庭趕出家門，能接受自己的就只有丈夫了。丈夫受全權(quán)委托接管了妻子，因此他們要把妻子煮著吃還是烤著吃，也都是他們的自由。所以，要么像你母親那樣成為能刺激男人性欲的年輕性感的女人，要么像你婆婆那樣成為連給兒子剝葡萄這種小事都要管的沒有自我的女人，這是女人唯一的生存之路。

阿爾 時至今日，依然有很多男性認為請客或送禮理應換來性愛。所以自顧自地請客，提出上床的要求又被對方拒絕以后，他們就會很不高興。他們的想法是“明明只是個洞還敢拒絕我”。

田島 沒錯，他們不認為女性有拒絕的選項。“明明都請客了，明明都送禮物了，為什么還不同意上床啊？你們不就是為了給男人解決性需求的洞嗎？”

阿爾 有厭女癥的男性或者有暴力傾向的丈夫，都理所當然地認為女性是男性可以隨意支配的所有物。因此，當女性沒有按照他們的意志行事時，他們反而會覺得“我的權(quán)利被侵犯了！”，進而產(chǎn)生受害者意識。

田島 男性從一開始就沒有把女性當人，而只是當作裝腔作勢的“女的”罷了。

阿爾 所以必須得和他們好好說明“雖然你好像不知道，但女人也是人哦”才行。女人并不是要求男人優(yōu)待女人或者給予特別對待，只是想跟他們說“請把我當人來對待”。我們想說的是，我們并不是滿足男性性欲的工具，也不是為了給男性留種的機器，更不是照顧男人起居的機器人。

田島 因為結(jié)了婚成了家庭主婦以后，就被剝奪了經(jīng)濟能力，無法一個人生存下去，只能聽從對方。簡直就是奴隸。法國作家貝諾爾特·克魯爾說過，“女人是最后的殖民地”。

阿爾 我雖然不喜歡母親，但我現(xiàn)在明白了母親也是受害者。被剝奪經(jīng)濟能力、剝奪行走的雙腳，被關進“父權(quán)家長制”這個牢籠的母親的痛苦，就是全體女性的痛苦。

田島沒錯，所有女性都是男權(quán)社會的受害者。

03

“如果女性能有更多講述生活的機會就好了。”

田島 一說到女性主義，總感覺好像都是中老年女性在努力。 在我們那個時代，大家都忙于自己的研究和活動，根本沒有時間考慮“怎么做才能傳達給別人”。 所以我認為女性主義的接力棒并沒有很好地傳遞下去。

阿爾 上野千鶴子女士的《女性主義開辟的道路》中有一段讓我印象深刻的內(nèi)容。1998年出版的小林善范的漫畫《新傲慢主義宣言SPECIAL戰(zhàn)爭論》非常暢銷。上野女士在做慰安婦主題的演講時，一位讀小林善范作品的男學生對她說：“這和我所了解的慰安婦完全不一樣。”上野說：“我也在寫書，你可以看一下我的書嗎？”結(jié)果他反問：“老師們的朋友里就沒有會畫漫畫的人嗎？”

田島 但是，上野女士也出版了很多通俗易懂的書吧。特別是從東大離職之后，那勢如破竹的工作勁頭太讓人佩服了。

阿爾 說到漫畫，以女性主義和性別為主題的作品其實也不在少數(shù)。《凡爾賽玫瑰》也是女性主義作品，萩尾望都、山岸涼子、大島弓子的作品也都擁有女性主義的內(nèi)核……

田島 電視行業(yè)也和漫畫行業(yè)一樣。女性都在逆風中拼死努力。雖然當時沒有“女性主義”這個詞，但因為有這些表達女性主義的作品，還是把它傳達給了很多人。

阿爾 最近幾年，各個領域都涌現(xiàn)出了很多女性主義主題的作品。以擔任《EtceteraVOL.2特集：We?Love田島陽子！》責任編輯的柚木麻子、山內(nèi)麻里子的作品為代表，出版了很多女性作家創(chuàng)作的性別和女性主義主題的小說，國外的女性主義作品也有很多被翻譯出版。電影和電視劇方面也涌現(xiàn)了一大批受到熱議的話題之作。

田島 女性主義的風氣開始吹響日本的各個角落了。正因為女性主義作品有人氣，所以才越來越多的吧。

阿爾 經(jīng)常有人問我：“自己能做些什么來推動女性主義的發(fā)展呢？”我覺得支持這樣的作品也是一種很棒的推動吧。買作品閱讀，寫評論，發(fā)表感想，轉(zhuǎn)發(fā)和點贊。這樣一來，“現(xiàn)在這樣的作品很受歡迎”這件事不就變得可視化了嗎？媒體高層的大叔們也會說：“如果能賺錢的話，就通過企劃吧。”

田島 嗯嗯。“如果能賺錢的話”，這是那些大叔最容易理解的事。和男性化妝品的道理一樣。

阿爾 對金錢的味道很敏感的大叔們，會根據(jù)能不能賺錢來判斷。如果女性主義作品越來越多的話，我想也能推進社會整體的進步。

田島 也許就有人會在網(wǎng)上看了別人寫的感想后覺得“很有意思，買吧”。每個人都能像這樣去支持這些作品的話，女性主義的接力棒就能傳遞下去了。自己的生活方式，以及在了解了女性主義之后生活方式發(fā)生了怎樣的改變什么的， 如果女性能有更多講述自己生活的機會就好了。

-本期話題-

你還喜歡哪部女性主義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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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泰若克塔

圖片｜《還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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