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5月，孟良崮戰役后，張靈甫以及其整編七十四師全軍覆沒。

張靈甫的死令蔣介石深感痛心，并在事后狠狠責罰了湯恩伯、李天霞，蓋因整編七十四師在當時是兩人下轄，但他們兩人卻坐觀成敗，致使精銳盡喪。

據《往事追憶——毛森回憶錄》稱，毛森在孟良崮戰役后，根據他在湯兵團部所了解的情況，加上戰役的地形環節、各部隊素質、敵我情況、戰役經過，寫了份詳細的報告遞了上去，并附上了解放軍進攻的路線和位置圖

毛森認為，蔣介石后來從輕處罰湯恩伯、李天霞，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他的這份報告。

那么，毛森的這份報告到底寫了什么呢？

一

毛森就是我們熟悉的那個軍統特務，即上海解放前夕，根據蔣介石指示在上海大開殺戒，逮捕愛國志士3000多人，并殺害了其中300多人。

毛森葉因此獲得一綽號“毛骨森森”。

不過很少有人知道，毛森與湯恩伯關系不錯。

1945年8月，抗戰勝利后，遠在廣西柳州的湯恩伯為了搶占勝利果實，指揮麾下四個美械裝備軍開赴上海，并點名當時已經出任浙西指揮官、軍統少將的毛森出任他的第二處處長。

湯恩伯之所以點名毛森，是因為毛森當時的軍統身份。

當時，蔣介石授意戴笠專門處理漢奸，戴笠便把任務給了毛森，這項任務在當時是個肥缺，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凡是聽憑處理的漢奸都是富得流油。

毛森后來憑此，不光是為軍統撈了不少好處，也為自己撈了不少好處。

不過，毛森聰明之處在于見好就收，也避免了很多麻煩。

1946年2月，湯恩伯第三方面軍改稱第一綏靖區，毛森被湯恩伯要去，任第一綏靖區第二處處長。后來在湯的舉薦下，還破了轟動一時的“面粉大王”榮德生綁架案。

同年9月，毛森任無錫指揮所參謀長，負責綏靖區司令部管轄范圍內的“剿共”活動。

總而言之，毛森后來在湯恩伯部很長一段時間，并深得其信任。

1947年3月，蔣介石放棄對解放區的全面進攻，改為向陜北、山東的重點進攻，陸軍總司令顧祝同在徐州設立指揮部統一指揮，將所轄的24個整編師分為三個機動兵團，采取加強縱深、密集靠攏、穩扎穩打、逐步推進的戰法，由南向北向魯中山區推進。

其中，湯恩伯兼任第一兵團司令官，奉令指揮74、83、65、25、28、57、48整編師和7軍。

不過，這樣的安排從一開始就預伏了敗筆。

湯恩伯部第一兵團下轄八個整編師（軍），這里面沒有一支部隊是來自于湯恩伯的第三方面軍，但卻包含了中央軍嫡系，桂系等等不同派系，還有個黃百韜是戰戰兢兢。

打起仗來，出身桂系的整編48師以及第七軍就是處于放羊狀態，而倚重為核心的張靈甫又態度傲慢，得罪了很多人。

湯恩伯第一兵團看似鐵板一塊，其實戰前就埋下了禍根。

二

毛森那時就在湯恩伯部，對該兵團所處的境況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在孟良崮戰役后，毛森給蔣介石寫的報告中，列舉了四點國共雙方的差異：

一、國防部以及統帥部輕敵，共軍實力不像傳說中的那么弱，而是有足以殲滅一個王牌軍的實力；

毛森對我華東野戰軍估計的情況是：

“華東共軍在優秀政委以及強悍軍干領導下，經過多年生聚，已逐漸形成有力軍團。日軍投降時，又收編了多股偽軍（此為妄言），收繳日偽很多武器裝備，只是缺乏重武器不能固守和攻堅，但有很多迫擊炮，運動方便，殺傷力大。并且打土豪，分田地，窮人們很高興，有群眾基礎。當時（華野）已經有十多個縱隊，共擁有20幾萬正規軍，還有大量的民兵，隨時補充傷亡損失，還有大量民工運輸補給之類的。和國軍不同，國軍重視訓練，共軍在實戰中訓練技術，利用天時地利人和彌補軍事上的不足。”

二、團結程度，從戰前形勢看各縱隊很分散，但聽說要打整編74師后，部隊能迅速集合，攻堅、打援各司其職；

三、情報，這個自然不用說，國防部制定完作戰計劃，共軍就知道了，而國軍對共軍卻一無所知；

四、對部隊了解程度不如共軍，整編74師是重裝部隊，進入山區以后就發揮不了優勢，而國防部依然要他們進攻坦埠。

事實上，毛森分析的原因，除了對我軍情況估計有所猜測部分外，其他的都大差不差。

這其中一部分后來形成了公論。

張靈甫的整編74師在經歷淮陰、漣水激戰后，出現了重大的傷亡，特別是能打仗的老兵損失很大，但在戰后又未得到補充。

孟良崮戰役時，距離最近的李天霞的整編八十三師、黃百韜的整編25師救援不利，第七軍、整編48師因為是桂系出身，隔岸觀火。

整編七十四師是重裝部隊，在平原地帶能夠發揮火力上的優勢，而進入山區作戰，重武器運不上去，機動力更是沒辦法體現出來。據毛森回憶，孟良崮戰役之前，華野曾進攻整編七十四師固守的桃墟，但因為該地地處交通要道，張靈甫能扼守沖要，發揮火力優勢，加上要道四周都是高山，我軍無法合圍。

粟裕晚年也在回憶錄中講：

“敵第七十四師發現我軍已迂回到他們的翼側，有被包圍的危險。便倉猝收縮南撤，企圖通向垛莊。但撤退中發覺垛莊已為我所占，只得退縮到孟良崮、蘆山地區，并不得不把美式重炮和許多現代裝備丟在山下，因而喪失了它現代化的“優勢”。 ”

不過很有意思的是，毛森在回憶錄中還提到一個細節。

三

毛森回憶，在孟良崮戰役前，張靈甫曾向他抱怨：

“我是重裝備部隊，如在平原作戰，炮火能發揮威力，陳毅二三十萬人都來打我，我也能應付；現在迫我進入山區作戰，等于牽大水牛上石頭山。有人跟我過不去，一定要我死，我就死給他們看吧！”

毛森與張靈甫關系不錯，還曾勸慰了幾句，當時他就有所感覺，認為張靈甫太過盛氣凌人，可能得罪了人。

毛森在南京國防部和徐州陸總部以及魯南時，都聽到有將領私底下密談：

“張靈甫是一頭懶牛不肯出力，每次作戰前總是鬼叫。”

毛森也認為，整編83師師長李天霞聰明靈活，表面功夫積極，軍紀差，戰斗力也差，后來競爭整編74師師長敗于張靈甫，釀成雙方矛盾，他能夠在孟良崮戰役期間指揮整編74師，系資歷比張老。從蘇北到魯南，張靈甫受李天霞指揮，出力最多，犧牲也最大，但領功受賞的是李天霞。

似乎從側面印證，李天霞在孟良崮戰役期間出工不出力。

這令張靈甫與李天霞有矛盾，這幾乎成為了世所共知的事兒。

毛森站在張靈甫的角度來看這件事也無可厚非，畢竟他與張靈甫關系還不錯。

可問題就在這里，張靈甫和李天霞有矛盾，而李天霞未必就對張靈甫有矛盾。

之前我們就無數次的論證過這個問題，事實上作為74軍嫡系出身的將領，在過去多年征戰中，李天霞的表現一直要強于張靈甫，王耀武后來點名李天霞出任100軍軍長而不是74軍軍長，那也是基于李天霞能干，為74軍系開枝散葉去的。

應該指出的是，李天霞的整編83師（100軍）并不是如毛森所屬戰斗力不強，而是戰斗力在國民黨軍中首屈一指的部隊。

孟良崮戰役前，王耀武就保薦李天霞升任整編軍軍長，統一指揮整編83師以及整編74師，蔣介石雖然同意，但卻要在戰后任命。

1947年3月，國民黨軍發動對我山東根據地進攻后，李天霞就一直負責整編74師的指揮，但他小心謹慎的作風惹得張靈甫不快，后來還被張多次誣告，認為李是想搶戰功，故意讓他慢一點。

從這個角度上來看，毛森所稱南京國防部、徐州陸總等部門對張頗有怨言，也是因為張總是在戰時發牢騷，下意識的以為他是出工不出力。

就以國民黨當局而論，自蔣介石而下，恐怕都只是希望有一個聽話的部下，而不是一個總是發牢騷的部下。

張靈甫盛氣凌人的性格，直接影響了他在眾多同僚中的形象。

整編七十四師在兩淮、漣水之戰中雖然屢屢得勝，但部隊也有了很大損失，特別是美械裝備打光了很難得到補充。

可張靈甫事后數次向南京國防部請求增補，但都為陳誠所推拒。

與此同時，南京國防部來催戰的電文一封接著一封，蔣介石又是一個看結果大于過程的人，張靈甫只能帶繼續投入內戰。

整編七十四師中能打仗的老兵損失越來越大，而新招的兵又來不及訓練便投入戰場，以至于精銳被拖成了疲憊之師。

“光想讓馬兒跑，又不讓馬兒吃草”，也難怪張靈甫向毛森抱怨：國防部有人想讓我死，我就死給他看好了。

張靈甫很不幸的言中了自己的最終結局。

毛森分析孟良崮戰役失利，雖然是站在張靈甫的角度去講，卻也無形之中揭露了一個真相。

據毛森自己回憶，蔣介石原本打算嚴懲李天霞，但看了他的報告后，對李天霞從輕發落，是意識到了整編七十四師失利，是因為統帥部對前線地形不察，不顧整編七十四師的特點長短，部署錯誤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