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安檢排隊的時候，媽媽突然壓低聲音說："小雨啊，你弟弟一家也來了，正好一起玩。"

我手里的護照差點掉在地上。回頭一看，弟弟推著行李箱，弟妹抱著三歲的侄子，正朝我們走過來。弟弟臉上掛著那種我從小就熟悉的得意笑容，弟妹則低著頭，顯然也知道這事兒不光彩。

"媽，這是怎么回事？"我強壓著火氣問。

"哎呀，都是一家人，多個人多份熱鬧嘛。"媽媽避開我的眼神，"再說了，小峰他們也想出國看看，平時哪有這機會。"

我深吸一口氣。為了這次日本七日游，我提前三個月做攻略，預定酒店，光是兩個人的費用就花了將近三萬。現在告訴我，要帶五個人？

這趟旅行本來是我給媽媽的生日禮物。

上個月媽媽過六十大壽，我從北京請假回老家，想給她個驚喜。結果到家就聽見廚房里傳來爭吵聲。

"媽，小雨在北京賺那么多錢，買套房子算什么？"是弟弟的聲音。

"人家女孩子一個人在外地不容易，你別老想著你姐的錢。"媽媽有些無奈。

"什么女孩子，都三十了還不結婚，天天忙工作有什么用？我看她就是自私，一點都不顧家。"

我站在門口，聽著這熟悉的對話，心里五味雜陳。自從大學畢業在北京站穩腳跟，每年我都會給家里寄錢，逢年過節也從不缺席。可在弟弟眼里，我依然是那個"自私"的姐姐。

那天晚上，我跟媽媽提起想帶她出國旅游的事。媽媽眼睛亮了亮，但馬上又擔心起來："太貴了吧，我一個老太婆出什么國？"

"媽，您這輩子為我和弟弟操心夠了，是時候享享福了。"我握住她的手，"就我們兩個，母女倆好好玩一趟。"

媽媽點頭答應了，我當時真的很開心。

現在站在成田機場，看著弟弟一家三口理直氣壯地跟在后面，我才明白自己有多天真。

"姐，機票酒店你都訂好了吧？"弟弟湊過來，"我們的錢一會兒轉給你。"

"你們的簽證什么時候辦的？"我問。

弟妹臉紅了，小聲說："是...是媽媽幫我們辦的，說要給你個驚喜。"

驚喜？我差點笑出聲來。

出了機場，我看了看預訂確認單。原本訂的雙人間現在要住五個人，其中還有個三歲的孩子。司機師傅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問我們要去哪個酒店，我報了地址，他皺著眉頭看看我們的行李，顯然對人數超出預期有些意外。

上了車，媽媽坐在我旁邊，小聲說："小雨，你別生氣，一家人出來玩，開心最重要。"

"媽，您知道我為這次旅行準備了多久嗎？"我壓低聲音，"酒店、餐廳、景點門票，我都是按兩個人預訂的。"

"那...那再臨時加不行嗎？"

我看向窗外東京的夜景，心里一陣涼意。不是不行，是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旅行。

到了酒店，果然出了問題。前臺小姐用英文跟我解釋，房間只能住兩個人，多加一個人需要額外費用，但現在酒店已經滿房，沒有其他房間了。

弟弟在一旁著急地問："姐，她說什么？"

我翻譯了一遍，弟弟的臉立刻拉了下來："這什么破酒店，連個加床都不行？你怎么訂的？"

"我是按兩個人訂的。"我冷冷地說。

"那現在怎么辦？我們總不能睡大街吧？"弟妹抱著侄子，眼圈有些紅。

最后，我只能臨時在附近找了家商務酒店，價格比原來貴了一倍。看著信用卡刷卡的單據，我心里默默算了一筆賬：光是住宿，這趟旅行的費用就翻了三倍。

第二天去淺草寺，弟弟看著什么都新鮮，拉著媽媽各種拍照。我在一旁看著，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這本該是我和媽媽的旅行，現在卻變成了弟弟一家的家庭游。

"姐，幫我們拍張合影。"弟弟把手機遞給我。

我接過手機，看著取景器里其樂融融的一家四口，忽然明白了什么。在媽媽心里，或許從來沒有"我們母女倆"這個概念，只有"我們一家人"。

下午在銀座購物，弟妹看中了一個三萬多的包，拉著媽媽的胳膊撒嬌："媽，您看這個包多好看，就當是出國旅游的紀念品吧。"

媽媽為難地看向我，我裝作沒聽見，徑自走向另一個柜臺。

最后還是我買了單。看著弟妹興奮地抱著包包，我心里徹底涼了。

晚上回到酒店，我一個人坐在房間里，拿出手機查看回國的航班。當時訂的是七天的行程，現在才過了兩天，但我已經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

媽媽敲門進來，看見我在看機票信息，臉色有些慌："小雨，你這是要干什么？"

"我想回國。"我合上電腦。

"為什么？不是還有五天嗎？"

我看著媽媽，那個生我養我的女人，此刻卻像個陌生人："媽，您覺得這趟旅行還有意思嗎？"

媽媽沉默了很久，最后說："都是媽不好，不該瞞著你叫上你弟弟他們。但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我也想讓小峰他們見見世面。"

"可是媽，我想要的只是我們兩個人的時間。"我的聲音有些哽咽，"從小到大，只要有弟弟在，我就得把好的讓給他。現在我長大了，有能力帶您出國了，為什么還是要這樣？"

媽媽愣住了，眼圈慢慢紅了。

第二天早上，我拖著行李箱出現在酒店大堂，弟弟和弟妹都傻眼了。

"姐，你真的要走？"弟弟追上來，"那我們怎么辦？"

"你們不是成年人嗎？"我頭也不回，"自己想辦法。"

"小雨！"媽媽在后面喊我，聲音里帶著哭腔。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媽，等您什么時候想明白了，我們再一起出來旅行。到時候，就我們兩個。"

坐在回國的飛機上，我望著舷窗外的云層，心情五味雜陳。手機里有十幾個未接來電，都是媽媽打的，但我一個都沒接。

我不是在賭氣，我只是終于明白，有些邊界必須劃清，有些底線必須堅持。愛家人不等于無條件地妥協，孝順父母也不意味著要永遠做那個被忽視的女兒。

飛機降落在首都機場的時候，我收到媽媽的微信："女兒，對不起。下次，真的就我們兩個。"

我看著這條消息，眼淚終于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