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以上海市長寧區法華禪寺為背景虛構創作。
明嘉靖三十九年秋,法華禪寺住持玄明接到一封泛黃信箋。信紙邊緣浸著咸澀水汽,墨跡被海水暈染成詭異的青藍色:"若得法師慈悲,望于戌時三刻焚三炷檀香,引渡吾等歸途。"
當夜子時,后殿銅鐘突然自鳴。玄明捻著佛珠推開藏經閣木門,只見月光透過殘破窗欞,在斑駁墻面上投下十七道纖細人影。
那些影子手足交疊,仿佛被無形絲線牽引著在墻面游走,最終匯聚成艘桅桿高聳的寶船輪廓。
"施主們本該在五年前歸港......"玄明話音未落,殿外傳來沙沙腳步聲。推開山門剎那,腥咸海風裹挾著十七朵素白蓮花飄然而至。
每片花瓣都映著不同面容的男子——他們脖頸系著褪色的靛青纜繩,衣襟繡著"漕運司"朱紅印記。
為首老者緩緩抬頭,皺紋里嵌著鹽粒般的結晶:"法師可知,我們是被鎖在時間罅隙里的擺渡人?"
老者枯枝般的手指拂過供桌,三支新燃的檀香突然直立如劍,"那年颶風掀翻了漕船,十七盞引魂燈墜入黃浦江底。朝廷說我們畏罪潛逃,可每夜潮起時,我們分明看見自己腰牌在江心閃爍!"
玄明望著香案上浮現的暗紅色印記,那是十七枚重疊的漕運印章。他突然想起古籍記載的"幽冥引渡船",需以活人陽壽為舟楫,方能穿越陰陽界限。
此刻閣樓傳來重物拖拽聲,月光下赫然浮現出半截腐爛船舵,舵柄纏著密密麻麻的頭發。
"法師快看!"小沙彌顫抖著指向江面。只見霧氣中隱約可見巨大船影,桅桿頂端懸掛的銅鈴每響一聲,岸邊礁石便多出一道深痕。
玄明猛然驚覺,寺內所有青銅器都在發出共鳴,連地磚下的礎石都在微微震顫。
老者忽然露出詭異的笑:"今日正是第十八個甲子輪回,若不能在黎明前找到破解之法......”
話音未落,十七張蒼白面孔同時轉向大雄寶殿方向。玄明瞥見殿內觀音像手持的凈瓶正在滲出海水,瓶底沉著十七顆銹蝕銅錢。
"原來如此!"玄明撲向經櫥,抽出本《海運詳考》。泛黃書頁間夾著張泛藍的航海圖,圖中標記著七星礁方位。
他猛然想起十日前有漁民說在該處打撈出刻有漕運司印記的鐵鏈,鏈節上掛著褪色的蓮花燈。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云層時,玄明帶領眾人來到七星礁。海底礁石縫隙間,十七盞蓮花燈正發出幽幽藍光,燈芯燃燒的竟是某種散發檀香的黑色油脂。
玄明取出隨身攜帶的《楞嚴經》,高聲誦讀至"汝愛我心,我憐汝色"句,突然有巨浪拍碎燈罩。
咸澀海水涌入鼻腔的剎那,玄明看見破碎燈影中浮現出十七個年輕水手的身影。他們額間皆有朱砂痣,手中握著半截纜繩,正對著虛空奮力揮舞。最年長的水手忽然開口:"法師可知,我們不是在等魂幡,而是在等......"
驚雷劈開天際的瞬間,玄明終于明白真相——那些水手當年遭遇的并非海難,而是朝廷派出的錦衣衛滅口。
他們被鐵鏈鎖在礁石上活埋,臨終前將染血的纜繩系在腰間,化作執念不散的幽靈船。而法華禪寺地宮下,埋藏著當年漕運使私吞的十六萬兩白銀打造的鎮海銅錢!
當最后一聲鐘鳴消散在海霧中,礁石上的蓮花燈突然同時熄滅。晨曦里,漁民們發現七星礁附近漂浮著十七具蓋著素幡的棺木,每具棺蓋上都烙著"法華禪寺"的朱砂印。
玄明望著江面升起的薄霧,輕輕合上《海運詳考》,書頁間那張航海圖上的七星礁,此刻正泛著淡淡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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