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主筆：陳鈺

少年家事庭法官

（更多風采見文末）

離婚糾紛中，未成年子女撫養權問題往往是案件的爭議焦點。在涉及多孩家庭的離婚糾紛中，關于撫養權的爭議往往從爭論“孩子歸誰”延伸到“哪個孩子歸誰”。近期，我在審理一件離婚案件中碰到了三孩撫養權歸屬難題。

長子的抗爭

徐先生與劉女士原為夫妻關系，婚內生育長子小春及一對雙胞胎兒子。后二人因感情不合引發離婚訴訟。一審法院經審理后判決準予雙方離婚，并對夫妻共同財產進行了分割；在三個孩子的撫養問題上，一審法院判決長子撫養權歸徐先生，雙胞胎兒子撫養權歸劉女士，并就撫養費和探望問題一并做出判決。

劉女士對一審判決結果不服，向上海二中院提起上訴，表示小春得知一審結果后反應激烈，堅決不同意與弟弟們分開，且對父親徐先生強烈抵觸。劉女士表示，她對一審判決中關于離婚與否及財產的處理并無異議，但基于小春的意愿及實際狀況，請求改判小春由其直接撫養，徐先生按月支付三個孩子的撫養費、每周末探望一次。

徐先生辯稱，他與劉女士收入水平相當，且都不寬裕，劉女士一人撫養三個孩子有經濟壓力。相比之下，他的住房條件更好，可以為小春提供獨立的學習和居住空間；而劉女士若帶著三個孩子與外婆共同居住在兩居室中，居住條件緊張。徐先生還表示，二人的住房在同一小區，即使小春撫養權歸徐先生，孩子仍可與母親、弟弟們經常見面，原有學習環境也不會有改變，故請求維持原判。

走近一點多做一點

我們審理后發現，根據雙方現在的收入狀況和住房情況，任何一方獨自撫養三個孩子都有難度，一審判決從客觀上看并無不當，但本案難點在于，小春主觀上不接受父親，因此一審判決存在執行困難。面對這一情況，二審又該如何處理呢？合議庭討論后認為，對這個案子再多做些工作，看有無更好的解決方式。

當時春節將至，我便建議徐先生以春節為契機，多創造與孩子接觸交流的機會，爭取改善父子關系。

春節假期過后，趕在小春開學之前，我邀請徐先生、劉女士、雙方律師及小春來院談話。為盡量減輕雙方的對立感，我們特意把談話安排在圓桌法庭。

我與小春單獨談話時發現，小春雖然不是很擅言辭，但卻是個很有主見的孩子。他明確告訴我，即使跟著爸爸生活可以擁有獨立的臥室及書房，不需要再在客廳飯桌上寫作業，也不需要再與弟弟們擠在一個房間睡覺，他也還是想選擇跟弟弟們住在一起。交談中，我們還發現小春對徐先生確實有抵觸情緒，他覺得父親長期疏于對自己的陪伴、教育，且對家庭的貢獻也不及母親。孩子對父親的認識和了解都非常有限，甚至不愿嘗試了解，也避而不談能否嘗試接受徐先生的努力和改變。

隨后，我們也和徐先生、劉女士進行了談話。我向他們分析了小春的情況：孩子對徐先生的態度既源于過往生活經歷，也有臨近青春期強調自我意識和逆反的緣故。目前，父母之間的矛盾沖突顯然已經對小春造成了影響，因此，當務之急不是爭論誰應當為這一局面負責，而是從最有利于孩子的角度出發尋找解決辦法。

后續，我們又分別與徐先生、劉女士單獨進行了深入溝通，雙方都認識到自身存在的問題，并且基于小春態度一時難以改變的現狀，努力尋求和解方案。

談話一直進行到中午，雙方當事人終于達成和解，小春撫養權仍歸徐先生，但暫時仍隨劉女士共同生活，在此期間徐先生補貼撫養費，之后根據小春的意愿變化，再改隨徐先生共同生活并重新協商撫養費事宜。最終，劉女士撤回了上訴。

徐先生劉女士離開法院前，我們再次向二人強調放下過往成見，在孩子面前避免沖突，一方面建議徐先生要學習與青少年溝通的技巧、加強對孩子的關心關愛、切實履行作為父親的職責，另一方面提醒劉女士應為徐先生參與孩子的成長生活創造便利，讓孩子享受父愛。

在次月的電話回訪中，劉女士的寬慰之情溢于言表，表示小春雖仍未跟隨徐先生共同生活，但已從將徐先生拒之門外到可以在其陪伴下一同外出就餐，父子關系正在逐步化冰回暖。

法官心語：

這個案子的回訪結果，何嘗不讓作為審判人員的我們感到高興和溫暖。法院在審理未成年子女撫養相關糾紛時，以未成年人利益為核心的理念愈加突顯，更加注重平衡父母和子女的利益，引導、督促父母當好合格家長，保障未成年人身心健康成長。父母離婚往往造成未成年子女生活的巨大改變，而父母雙方在日常生活中的矛盾、與孩子相處的情況很可能影響未成年子女對父母一方的看法。孩子與父母的親密關系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建立，離婚后想要修復親子關系顯然更難，這需要父母甚至雙方家屬長期的配合和努力。感受愛、學會愛、表達愛，是父母孩子都需要不斷修煉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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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鈺

華東政法大學法學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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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 翟珺

人像攝影 | 施蕾

版面編輯 | 周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