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6日,周三,我們拜訪了孤島書店。這是它營業的第12天,主理人王小貝在流水賬中寫下:“共計有10位讀者走進書店,總收入812元”。
作為成都最近最火的書店之一,孤島有些特殊,它不設實體,是一家虛擬書店,此次以快閃的方式降落028.C青年創意社區,為期一月,主營舊書。
和往常一樣,王小貝見了許多朋友,比起清明節三天賣出300本書的黃金銷售期,營業額確有下降,但總體來說,已遠超過預期。
面對圍觀群眾最關心的問題,他“被迫”算了算房租、新添設備、淘書花費和雜七雜八的開銷,坦誠回答:“沒虧,甚至還有賺。”
當然,對于一家限時書店來說,賺不賺錢,其實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以相對較小的成本,勾勒了王小貝眼中,“一家純粹的書店該有的樣子”,也以相對有趣的方式,“讓更多的人走進書店,拿起書”。
一座“孤島”,
虛擬書店,限時營業。
開一家快閃書店,來自于一瞬間的萌發。
王小貝說,開業前一個月,他壓根沒想過這一茬。那會子,他只忙著將他構思已久的“一箱舊書店”在世界讀書日來臨之前趕緊實現。
這是一種讓書漂流起來的方式,一方面分享閱讀,同時讓看過的舊書不至于荒廢在自己的書架上。
具體操作方式是,拿一箱子書寄存在熟悉的咖啡館,放上二維碼,感興趣的朋友自行翻書,可以掃碼讀他撰寫的書評,甚至花點小錢,買走它。
剛把想法投遞給三家咖啡館,就遇見了一個空置的小鋪面,位置位于他在028.C的工作室樓下。
王小貝主業經營著一家文化傳播公司,同時他也是位讀書博主,平日里,摳破腦袋應對甲方之余,偏愛搞點文化項目。
突然進入眼睛的鋪面,讓他有了新的想法。
它本是園區的倉庫,面積雖小,月租卻只要800元,“既然如此,那就在四月里,開家書店吧”。就這樣,一家快閃書店誕生。
其實,就算沒有這次的突發奇想,王小貝老是被誤認為書店老板,因為他老在社交平臺上分享有關書店的內容,后臺常常收到有關店址和售賣書籍的詢問。
——但若是自己擁有一家書店,該叫什么名字呢?
——孤島。
這是他和品牌設計師朱星海聊天時聊出來的。“孤島”,是一個虛擬品牌。朱星海因為酷愛去咖啡館,做了“孤島咖啡館”,他因為愛逛書店,擁有了“孤島書店”。
“孤島,是一種個體狀態,”他提到:“我們以不同的方式彼此連接,在這里,便是‘人生而孤獨,閱讀連接你我’。”
這也不是孤島書店第一次亮相。
去年六月,它曾在尋麓書館舉辦的圖書市集上“游牧”過一次,后來,還和孤島咖啡館合體,與做衣服的“古苔”一起去到了塔公草原,在那座僧人久美建造的圖書館里和當地青年做了些交流。
此次孤島書店限時快閃,算是它的第二次公開落地,以“限定懷舊版”為主題,歡迎它的讀者。
開業前,王小貝在朋友圈吆喝:
“沒有邀請函,不提供酒水吃喝,營業時間我都在。四月有世界閱讀日,所以想做件跟書有關的事,也是制造一個由頭,跟大家見面。”
主營舊書,
全靠“淘”,和“眾籌”。
決定要做書店快閃時,王小貝想到了這座城市里的舊書店,這首先源于他城市觀察者的身份。
他一直在更新著關于這座城市的舊書店地圖,不僅做線上,還做了精美的紙質版。
2023年紙質版剛推出時,YOU成都主辦的成都生活美學大賞曾為之頒過獎,那一版共計收錄了成都市區2個書市,2條街區,10家書店。
而這些坐標,都來自于王小貝的多年積累。
早在2015年他剛從北京回到成都時,就注意到了這座城市的舊書店。那時他因幫讀本屋主持活動,認識了書評人朱曉劍,他常去瑪塞城逛舊書店,王小貝便跟他一起,多逛幾次,便意識到,成都的舊書店竟然在整個國內都還蠻有知名度。
但那幾年,大家似乎更加熱衷于討論商場里的復合型書店又或是主營新書的獨立書店。“為什么沒有人關注舊書店呢?”就這樣,他開啟了自己的觀察。
剛開始做時,采取的方法很笨。
一方面,他通過檢索的方式,在一些學者和前輩寫過的內容里尋覓舊書店的蹤跡,另一方面,登錄孔夫子網站,把所有IP歸屬為四川的店鋪,全部問了一遍,先確認是否有實體店,再一家家拜訪。
光是整理信息,就花費大概3個月時間,第一版完整地圖誕生于2020年,以線上的方式刊載。
后來,關注越多,反饋就越全面,五年時間,共推出了四張地圖,最新版于2024年發布,比2023年版增添了7家書店。
在孤島書店里,它和一份手繪版的《成都舊書店》觀察讀物放在一起,成為來往讀者的心頭好。
王小貝在其中,寫明了逛舊書店的好處:一是便宜,二是絕版,三是常有意外收獲。
而當你光臨“孤島”,便會發現,它似乎是地圖的延續,也是王小貝關于舊書店觀察的“具像化”。
業余開店,
很累,很瑣碎。
既然是書店,那最重要的便是書。
孤島沒有書架,裝書用的是綠色的膠框,整個門面密密麻麻鋪排,大概能容納20箱左右,每箱按20本算,大概便是400來本書。
這些書,有的來自于王小貝自己的收藏,有的來自于朋友,他們當中有作者、譯者,也包括一些熟悉的舊書店。
從知道他要做“孤島”快閃開始,他們就向他寄書,不僅是成都的,更有外地的,從某種意義上講,“孤島”像是眾籌出來的書店場景。
書一直往外出,膠框里也一直在補貨。在王小貝看來,書店就該這樣,它不像市集上的書攤,兜售完便收攤,而應該時刻保持一種“滿”的狀態,哪怕是最后一天,迎接最后一個顧客,也應該以“滿”,供其挑選。
這是作為一家書店的責任,所以,正如新書店上“新”,孤島一直在上“舊”。每周六的早晨,他都會先跑一趟舊書市場,再來開門。
當然,和僅作為讀者逛書店不同,此刻身份轉化為書店主理人的他,還必須面對一些瑣碎的書店日常。
諸如對淘回來的書,進行清理、消毒,再包裝。
為此,王小貝花錢購入了一臺消毒機,每一本淘回來的書,他都會先進行消毒,然后使用毛刷、紙巾、橡皮等工具進行清潔,再為之重新塑封。
清潔的必要性不僅在于賣更快,還在于對書籍的基本尊重。“它們雖是舊書,但也應該被好好對待。”正如他在五塊石電器市場淘到的一本魯迅的《野草》,本來已經面目全非,經過一番整理后,古樸典雅的設計顯露出來,沒幾天便遇到了它的歸宿。
這也是王小貝喜歡舊書的原因。
不僅在于它們通常來自于名家名譯,收藏價值與升值空間更大,還在于,他作為一枚搞廣告設計的人,常常被舊書特有的裝幀設計和審美風格所迷惑。
同時,他還喜歡淘一些諸如家庭百科全書之類的工具書和老舊詞典,前者作為一種時代的記錄,讓人看見過去的生活狀態;后者讓他暫時剝離信息紛雜的網絡時代,回到那個檢索更加可信的時代。
賺不賺的,
不重要,重要的是見面。
當然,對書封的清潔程度吹毛求疵,在內頁的處理上,他卻更加傾向于保留一些原生態。在整理這一部分時,他也常常得到書本之外的意外收獲。
比如,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的新華書店購書票,年代不同,票據上的類別側重也會有所區別,王小貝將這些薄薄的紙片收集起來,用亞克力板保護起來,陳列在孤島的角落里。
他還曾淘到一本余華的《活著》,剛翻開扉頁就發現一大段生日祝福語,贈書人寫道“希望你永遠開心快樂”,以書寫苦難的書送上快樂祝福,讓王小貝忍俊不禁。
這樣有趣的意外之喜,他還收集了不少,書簽、卡片、火車票、機票,一段歌詞、一首小詩,太多了,便用一個大的相框集中陳列起來,風馬牛不相及的紙片、文字和圖案堆疊在一起,倒也有點意思。
有時候,東西不一定夾在書里,他曾經淘到一個包裹,打開是一沓老式明信片,每一張都寫滿了祝福的文字,收件人是同一個人。
悉心的保護,能看出收件人對它們的珍重,王小貝當時就萌生了一個想法,如果再收集得多一點話,一定要為這個人辦場展覽。
淘舊書的快樂也在于此,翻開泛黃的紙頁,書店行業的歷史線索就藏在哪處不起眼的地方,同時,或許也能讀到關于圖書擁有者個人的痕跡。
孤島書店的不同,就在于將這些藏在書內和書外的東西盡數陳列出來,做成一個個小彩蛋,讓讀書人在走進書店時慢慢發現。
除了這些,這個小小的鋪頭里,還藏著王小貝的一些小心思,譬如,明明是書店,為什么會有一臺冰箱?一本講述全球糧食問題的《饑餓》立于其上,讓人忍不住打開柜門,下一步,便會發現里面盛滿了飲食的書籍。
又或是,剛走進書店,一抬頭便能看見一個背景板,這是王小貝的書店足跡,日本的匯文堂、森岡書店,我國香港地區的渡日書店、神話書店,重慶的先鋒書店,遂寧的八小時外書店,成都的讀本屋、一葦書坊、野梨樹等等。
·在森岡書店見到森岡本人
它們可能是來自書店的一張書簽,一張海報,又或是一張小卡片,但足以串起漫游步履,將人們引進書店,盡可能駐足、翻書,又或是開啟一段特別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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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時候,我們走進一家書店,都是以局外人的身份,讀者、遠道而來的游客,又或是只是想喝杯水,停留一刻鐘的過客。
孤島書店,最吸引我的點,便是王小貝的身份。他和編輯部的同事們一樣,都是“社恐型”城市觀察者。常常逛書店的人開一家書店會有什么不同?他會變成一個“社牛”嗎?
關于前者,我想有一個趨向可以回答。那便是,他在開設這家書店時,似乎加入了一些觀察實驗。
比如,考慮到周圍咖啡館很多,他并沒有在書店中增設飲品部分,而希望讀者在逛書店時,能順勢走入周圍的咖啡館、服裝店和任何文創小店,甚至引導大家可以去讀本屋逛逛。
限時一月,他一面開書店,一面記載流水賬,在潛意識里,記錄著、觀望著一家小書店對園區氛圍和街區生態的影響。
正如他開玩笑到:“雖然孤島擁有成都書店里的‘最高門檻’(指書店門口的階梯),但卻全力以赴,盡可能以有趣的體驗,降低大家走進書店的門檻。”
而關于后者,他依然是個社恐,盡管每天“被迫營業”。畢竟他更愿意把自己想象成一塊石頭,守在店門口。
一則溫馨提示
與非正式預告
孤島書店·懷舊版
2025/04/03-05/05限時營業
趕不上的,也不必擔心
它將來到2025成都獨立書店市集
與大家見面
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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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丨小都
圖源丨孤島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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