鷺客社：守望共同的塵世故鄉

文 /林鴻東

很少看到歐厝的文獻。

唯見清光緒《馬巷廳志》海防篇中提及“歐厝砦”（砦同寨），軍制篇中提及歐厝汛，大致此地曾經是個駐扎過軍隊的軍事要地。這個歐厝砦遺址會在哪里呢？個人認為，很可能就是歐厝海邊最為突出且曾經是軍事禁區的山頭“山貓空”。

歐厝的航海底蘊曾經極為深厚。我們知道，澳頭是馬巷廳的三大澳之一，曾有組織龐大的南北商貿船隊進行大型海上貿易的歷史傳統。據歐厝王氏相關族譜記載，清代道光時期歐厝的南北船隊同樣進行北上津遼，南下粵瓊，東渡臺灣的商貿活動。此外，歐厝是非常有名的傳統漁村，村莊里有大型避風塢，同安縣時期歐厝曾經擁有最多達22 艘遠洋船只的大圍繒船隊，多次獲得全縣海產產值第一名的榮耀，其船隊四處捕撈，于每年秋冬之季北上舟山漁場。

我們知道，現在的歐厝是王姓聚居地，然而，開拓歐厝的，并非王姓，而是歐姓。歐是九龍江口極為聞名的疍家大姓。歐厝的歐姓是否與疍家有關，就不得而知了。如今，歐厝已無歐姓定居。歐厝有著古老且濃厚的王爺信仰，樹燈篙便是與王爺信仰相關的奇特民俗。據說，樹燈篙的意義是給孤魂幽靈指引歸來的方向。更讓人感到神秘的是，歐厝的海邊竟然有一座名為鎮海宮的海神廟，廟中供奉著三尊海神，這三尊海神分別是三朱公、媽祖、三保公。

最讓人不解的是三朱公。我問歐厝村民，三朱公是何神？村民告知我，是明代朱元璋后裔。還是不解。后來想到一個人，朱三太子，也就是明思宗朱由檢的三子朱慈炯。1644年，李自成攻入京師，朱三太子被俘并被封為定安公。李自成失敗后，朱三太子不知所蹤。后來，朱三太子成為清代反清復明義士的精神符號與旗幟。當然，三朱公不一定是朱三太子，只是根據村民說法，我的一個聯想。

最具意義的是三保公。鎮海宮墻壁上有方《重建歐厝鎮海宮碑記》，碑記記載道光年間，有王銓庚、王坦從、王銓運等三位王氏族人乘多艘大型木帆船，組成規模浩大的商運船隊，進行海運及商貿活動，其中，王銓運還在歐厝填海筑塢興建碼頭。道光十二年（1832）五月，“船隊載貨乘風北上，行至長樂梅花頭南澳海面，遇上大風，入港停泊。時經船幫好友介紹：附近仙岐村有座顯應宮，主祀媽祖，并列供奉三保公。由是，銓庚、坦從、銓運三位船東召集伙計登岸赴廟，真誠恭拜，請求媽祖遣派巡海大神三保公分靈本境。”據稱，這便是歐厝鎮海宮的由來。

當時的歐厝人“塑造三保公及副將神像供奉于廟內神壇”，并以三保公分靈之日（黃歷五月二十日）為鎮海宮朝拜日。碑記又提及，1959年8月，一場強臺風正面襲擊歐厝，一百多年歷史的鎮海宮被夷為平地。后來，歐厝人在鎮海宮原址搭蓋簡易柵棚，作為管理站場所，稱“三保站”。再后來，臺胞王坊科先生回鄉省親，痛心于鎮海宮的現狀，帶頭捐款，最終促成1997年鎮海宮的重建。重建的鎮海宮，依然位于舊址，歐厝人新塑了”三保公及副將金身與三朱公神像“。從碑記記載看，三保公才是歐厝鎮海宮主祀神靈，即使是經過1997年重修，碑記中仍然把位序列于三朱公之前。不知從何時起，鎮海宮主祀神靈卻變成三朱公，且把三保公的兩尊副將神像放置在三朱公神像之前。這與碑記記載有明顯不吻合之處。

昨天下午，我在歐厝拜訪了船模達人王輝賢。王輝賢今年74歲，曾經當過船老大（船長），且會造船修船，是歐厝村資深的漁人代表。在他的幫助下，我還見到了其它四位歐厝老漁人，如86歲的王坊添、80歲的王輝生，75歲的王坊雌，72歲的王國白。其中，王坊添老先生海上作業歷史超過六十年，堪稱歐厝最為資深的漁人。1959年8月，舊的鎮海宮被摧毀時，他已經成年。座談中，五位年過古稀的歐厝老漁人共同作證，現有的鎮海宮所在地帶，1959年8月之前，確實曾經存在過一座主祀鄭和的小廟，但他們記得的廟名卻是“老大公宮”。之前，“老大公”一直被認為是與“老兄弟”差不多的孤魂概念，從五位漁人的講述中，卻也可能會有“船老大神”（船長神）的概念。從邏輯上講，鄭和被漁人們視為船長神也是合乎情理的。

如果還有其它線索，關于歐厝鄭和廟的調查，還會繼續下去。

86歲的王坊添老先生

80歲的王輝生老先生

75歲的王坊雌老先生

72歲的王國白老先生

74歲的王輝賢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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