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求會(章靜繪)
廣東行政學院文史教研部張求會教授,長期從事義寧陳氏家族研究,曾出版有《陳寅恪家史》《陳寅恪叢考》等著作。他最近新出版的《陳寅恪四書》(《馀生流轉》《古調猶彈》《世外文章》《爾爾區區》四種,廣東人民出版社·之間),或鉤沉拾遺,或發皇心曲,或激濁揚清,或正視得失,為研究陳寅恪提供典型范例與獨特興味。在接受《上海書評》記者專訪時,他強調:“陳寅恪先生的影響和意義:人格力量第一,思想觀點第二,學術貢獻第三。”
《陳寅恪四書》(《馀生流轉》《古調猶彈》《世外文章》《爾爾區區》),廣東人民出版社·之間,2025年1月版,1300頁,268.00元
您最初是研究陳寅恪家史的,義寧陳氏從陳寶箴、陳三立到陳寅恪三代的傳承,您曾用“從政治世界走向文化世界”來概括,我們該如何理解這一文化世家與中國近代歷史文化進程的關系?陳寶箴、陳三立對陳寅恪的影響主要在哪些方面?
張求會:是。我接觸陳寅恪,是從他的父親陳三立開始的,然后是他的祖父陳寶箴,再后來才是陳寅恪。當然,前后沒有十分清晰的界線,經常是對兩代人或三代人都會有所涉及。能夠對義寧陳氏數代人做整體性研究,也許是我的一個“特點”;不過,對每一代人都沒有研究透徹,也是我的明顯不足。
義寧陳氏三代“從政治世界走向文化世界”,這個說法是胡文輝2019年在給我那本《陳寅恪家史》作序時提出來的。文輝治學,能于小處發力,更能見其大端,稱得上舊學深邃、新學融通,在當代學界鳳毛麟角。他的這個概括就很讓我敬佩,《陳寅恪家史》的護封上就采用了這句話。
回答您的問題,也可以摘抄一段胡文輝的序言:“義寧陳氏之浮出歷史的海面,有兩個特別關鍵的節點:第一個節點是太平天國。舉人陳寶箴最大的作為,不如說是乘時而起,為義寧陳氏搭建了文化平臺,積累了人脈資源,這才有了詩人陳三立、史家陳寅恪的閃亮登場。第二個節點是廢除科舉。近代以前,中國社會重心在士紳階級,士人與官僚不分,學問與政治不分。到了西風東漸的時候,舊制度雨打風吹去,科舉亦隨之水流花謝。而科舉的廢除,不僅意味著士人立身托命之途完全改易,也意味著學問與政治完全分作兩途。在這樣的背景下,陳門子弟本來就在教育上異常用力,則選擇學問一途自是順理成章。而且,陳寶箴既淪為政治罪人,其后人棄政從文就更易理解了。”(《陳寅恪家史》,東方出版社2019年版,序)
江西義寧陳氏的轉向、轉型并非孤立的個案,廣東新會梁啟超家族也是一個類似的成功范例,可見這樣的轉型確實具有一定的普遍性。我們今天之所以特別關注義寧陳氏,主要原因是陳寅恪的存在太搶眼了。
陳寅恪晚年有一首詩《乙巳冬日讀清史后妃傳有感于珍妃事為賦一律》,其中兩句最有名:“家國舊情迷紙上,興亡遺恨照燈前。”(《陳寅恪集·詩集》,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5年版,172頁)這里的“家國舊情”“興亡遺恨”,可以看作是陳寶箴、陳三立對陳寅恪的重大影響。說得煽情一點,可謂義寧陳氏的“文化基因”。從20世紀30年代至60年代,在國家、民族的生死關頭和政治、文化的轉折點上,陳寅恪繼承了家族的傳統,以他特有的方式展現出“入世”“預流”的積極姿態甚至戰斗姿態。我認為,這一點是祖父和父親對他最主要、最關鍵、最持久的影響。
陳寅恪先生一生遭際坎坷,我隱隱覺得,那一代經歷了家國動蕩的學人很多都有豪杰氣,他們的學術成就及品性氣質與此似乎也有些關系,您是怎么看的?或者說,現在的學人對比陳寅恪那一代學人,差別是什么?
張求會:我非常認可你講的“豪杰氣”。這樣的“豪杰氣”,在不少民國學者身上都不同程度地存在著,不經意間就會有所呈現,留下不少佳話。今天人們常掛在嘴邊的“民國范兒”,其實就包含了這些佳話。王汎森先生當年那句“天才總是成群地到來”,很多人記憶猶新,我相信這里的“天才”并不局限于創造卓越的學術成就,也應該包括整體表現出來的卓爾不群的品性、氣質。
說起陳先生的學術成就與“豪杰氣”的關系,我的第一反應是《柳如是別傳》。陳先生以“驚天地、泣鬼神”的氣魄,拼死完成這部學術巨著,自問世以來就一直陷于爭議之中,卻堅挺地屹立到現在。大家都知道,陳先生寫這部奇書是為了“頌紅妝”,尊崇氣節、貶斥勢利這條主線貫穿始終。這方面的論述已經有很多,我現在還講不出什么新意,暫且略過,只談談他在重大關頭的選擇和堅守。
陳先生一生,戰亂、疾病、饑餓、貧窮、迫害、背叛等等人生大不幸,幾乎都遭遇了,想起來真是可憐又可嘆。
1937年,為了逃離被日軍占領的北平,他打扮成做生意的,拖兒帶女,追隨南遷的清華大學。臨行前,他讓大女兒流求背熟親友地址,以防走散,“更重要的是如果隨身帶地址簿,萬一被查到會牽累別人”(《也同歡樂也同愁:憶父親陳寅恪母親唐筼》,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0年版,133頁)。蒙難之際,仍然不忘他人安危,實屬難得。
1938年之后數年間,全家人困居香港,夫婦倆貧病交織,孩子們食不果腹,慘不忍言。最困難時,“得一鴨蛋,五人分食,視為奇珍”。相比之下,精神之苦更甚:“汪偽之誘迫,陳璧君之兇惡,北平‘北京大學’之以偽幣千元月薪來餌,倭督及漢奸以二十萬軍票(港幣四十萬)托辦東亞文化會及審查教科書等”(《陳寅恪集·書信集》,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9年版,83、85頁)種種威逼利誘,均遭到陳先生的拒絕。
1942年,挈婦將雛逃離香港的經歷可謂驚心動魄:途經澳門時,陳寅恪帶著二女兒小彭作掩護,與人秘密接頭,取來路費。這才聽對方說此前先后派人五次送信,均未收到,有一次送信之人“被敵以火油燒殺一次”,“凡接信者皆被日憲兵逮問”(同前,第83頁)。在一次次生死考驗面前,陳先生和同時代的豪杰們硬生生扛了過來。
還有一次,“豪杰氣”也是溢出畫面。1953年11月22日,一個星期天的上午,陳寅恪口述、唐筼筆錄,讓昔日學生汪篯轉達出任中國科學院中古史研究所所長的兩個條件。當時在場的友人冼玉清、助手黃萱都勸他沒有必要這樣提,陳寅恪堅稱自己“不必說假話”。黃萱問:“如果答應你的條件,你又怎么辦?”陳寅恪回答:“那我就去,犧牲也可以。”(《陳寅恪的最后二十年》修訂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3年版,96-97頁)
我們都知道孟子有一段名言:“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按照這個標準,陳寅恪先生絕對是真正的“大丈夫”。他的“豪杰氣”,也就是孟子所講的“至大至剛”的“浩然之氣”。在陳寅恪身上,既有現代知識分子的特立獨行,又有傳統士人的堅貞不屈,二者實現了罕見的統一。
現在的學人,在某些具體方面已經或者即將超越陳寅恪,這一點毋庸置疑。學如積薪,后來居上,十分正常。再說今天各方面的條件(尤其是硬件方面),比陳先生當年不知好了多少。但是,最根本的一條則沒有可比性,那就是為人為學之德。這一點,只能搖首嘆息。不說也罷,免得唐突了陳先生。
在《馀生流轉》這一冊中,您主要考辨了陳寅恪先生在1949年后的一些重要事件,我們知道,彼時一流學者大都選擇留在大陸,陳寅恪先生之留下,有什么特別或偶然的原因嗎?
張求會:一流學者在1949年的去與留,是一個非常值得深入研究、持續關注的話題。其他學者的選擇,我所知有限,不敢評論。陳先生的去留,早就有了結論:“陳先生最后未能離開廣州固是事實,但我們決不能說他自始至終從來沒有考慮過‘避地’的問題,因為已經有足夠的材料證明他不但有過‘避地海外的念頭’,而且在一定程度上曾經付諸行動。”(《陳寅恪四書·馀生流轉》,廣東人民出版社2025年版,第81頁)這是史實,無論能不能接受,都無法改變。
陳先生研究歷史,強調“了解之同情”,我們也應該用這種方法研究他的這段經歷。2009年、2015年,我先后接受過鳳凰衛視和央視紀錄頻道的采訪,對這個問題有過解說。這兩段視頻,網上都能找到。我在這里再補充四點:
其一,陳先生為了“避地海外”而一連兩次向友人有所請托,都發生在1949年5月,而廣州解放是1949年10月14日,也就是說,這兩件事是新中國建立、廣州解放之前的“舊事”。這兩個時間節點,務請研究者、評論者多加留意。
其二,陳先生及其夫人對于即將到來的新政權有所疑懼、意欲閃避,既有因為不了解而害怕這類人之常情在起作用,也有某些偶然因素在起誘發或促進作用。在整個過程中,陳夫人唐筼女士更像主角,較之陳先生更加主動、積極。
其三,晚年的陳先生,就其病殘之軀而言,最希望獲得太平安穩、衣食無憂、有醫有藥的生活條件。但是,放眼海內外,很難找到可以滿足這些條件的地方。退一步講,就算有這樣一個所在,當時的陳先生也未必符合“用人單位”的要求。
其四,“避地海外”的念頭之所以萌發,接下來的行動之所以發生,用今天的話來說,更多的考量無非是努力爭取確定性、穩定性,以對抗非確定性、非穩定性。探究這段舊事,更大的意義在于吸取教訓,始終為一流學者提供充滿確定性、穩定性的必要環境,因為他們從來都是國之瑰寶。
關于陳寅恪先生的一樁公案,即劉節尊敬老師乃至代老師挨斗的故事,您大概已經將所有能發掘的材料窮盡了,可是我們仍不能得到一個比較明確的答案。作為學者研究,固然要尊重事實,不做過度闡釋,如果暫時懸置學者的立場,您傾向于如何判斷此事的真實性?
張求會:先說一個最近找到的新材料。我在《馀生流轉》里引用了2013年4月17日《南方日報》“廣東世紀學人”專欄里的一篇文章,即該報記者采訪劉顯曾、劉頌曾兄弟后撰寫的《劉節:史家風骨士子魂》。其實,這篇文章不是完整版。當年劉顯曾先生根據記者的采訪提綱作了認真回答,但在見報時,有不少文字被刪略了。今年2月28日,劉顯曾先生病逝。他的表弟洪光華博士為了紀念他,特意輯錄了這些被刪文字,在微信公眾號“劉節先生研究”予以公布。其中有這樣一段對話:
南方日報:陳寅恪先生在中大任教時,兩人亦師亦友,你怎么看待這種關系和感情?據說每逢過年去陳寅恪先生家拜訪,劉節先生都會對老師行下跪叩頭的大禮,您見過這樣的情景嗎?
劉顯曾:關于拜年三跪九叩的事,我倒沒見過。但平時他對陳公公那種尊敬的態度是在生活中都能感受到的,所以我在文章中曾說他對陳公公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覺得他對別的老師可能也是這樣的,例如他對王國維、梁啟超也是一樣的,只是陳公公和他有了這樣近便的條件。
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即使傳聞有利于塑造父親的光輝形象,也不能說違心的話。劉顯曾守住了底線,不愧是歷史學家劉節的兒子。劉顯曾在這篇文字里雖然沒有談到父親是否代替陳公公挨斗的事,但是他那種實事求是的精神完全適用于探討這個問題。在沒有新的史料出現之前,我對此還是持否定態度,也就是說,這件事的真實性很值得懷疑。
與“過度性闡釋”相比,我更擔心“選擇性呈現”或“選擇性遺忘”。我愿意把分散在《馀生流轉》不同地方的兩句話整合在一起,再說一遍:
即使劉節逢年過節從未行跪拜之禮,即使劉節從沒有代替陳寅恪挨批斗,即使劉節并沒有為老師、師母送終,依然削弱不了陳、劉師生偉大人格的無限魅力,依然改變不了師生二人飽受無情迫害的慘酷事實,依然消解不了悲劇何時重演的深憂巨患。重提這樁可了于一時但難了于一世、可了于一人但不可了于一族的公案,自有其意義和價值:一旦“選擇性呈現”和“選擇性遺忘”成為群體性習慣,誰又能確保災難只會“選擇性重現”而非“必然性再臨”?
您在《古調猶彈》這一冊中通過日記分析了六位學者與陳寅恪先生的交往,吳宓與陳寅恪先生的關系極好,您能談談他們之間的關系嗎?傅斯年似乎與陳寅恪先生曾有些齟齬,這主要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張求會:正好今天(4月13日)我從報紙上看到《吳宓師友書札》(吳學昭編,商務印書館2025年3月出版)的書訊,于是第一時間托朋友下單購買,因為想看看有沒有新的材料,特別是他和陳寅恪的往來書信。吳學昭女士是吳宓著作整理、研究的第一功臣,她的《吳宓與陳寅恪》初版本及增補本對于陳寅恪研究也發揮過很有力的助推作用,我在《陳寅恪四書·爾爾區區》里專門有一篇書評談論這本書。
陳寅恪、吳宓確實“關系極好”,彼此都將對方視為摯友,這一點早已成為世人皆知的定論。我對吳宓先生的關注,主要緣于研究陳寅恪先生的需要,雖然發表過幾篇文章,但談不上專精的研究。《陳寅恪四書·古調猶彈》之所以沒有選用吳宓日記,一方面是因為《吳宓與陳寅恪》等成果早已將日記的精華發掘得七七八八,另一方面是涉及陳寅恪的文字特別多,如果采用其他各篇的寫法(摘錄正文、添加按語),那么這一冊書的厚度可能和其他三冊書對比懸殊,不成比例。
陳、吳二人,至少在我們這些上世紀九十年代開始文史研究的人看來,都是足以讓靈魂震顫的大神。吳宓先生其人其事,尤其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很多時候會使讀者感到難過又難受。吳宓先生留下的作品,總量上比陳寅恪先生豐富得多,而且不斷在增加。但是與之不相匹配的是,對吳宓的研究總覺得缺失了一些重要的東西,給人的整體感覺,有點像俗話說的“撓不到癢處”。比如對他的性格分析,沒有專門的心理學(統稱)背景,我看很難講得清楚。我不揣谫陋,舉一個自身的例子。十多年前,我用新出的《吳宓書信集》(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2年版)作素材,寫了一篇《裂痕初現:1948-1949年的父女情》(載《東方早報》2012年2月12日),嘗試著從家庭生活、個性因素、時代變革相交織的維度,對比陳、吳兩家父女情的同異。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依然認為:導致陳、吳二人1925年后學術成就、社會影響逐漸形成落差的重要原因之一,是陳寅恪娶了一個好太太。與妻子琴瑟和諧、互為知己,堪稱陳寅恪一生最大的幸福。
另外,也許是相關材料依然有待訪尋、補充,至少目前看來,在陳、吳半個世紀的交往中,兩人其實處于不完全對等的地位。陳年長吳四歲,這種無法改變的先天優勢,一輩子如影隨形,不知不覺間演變成了學識、見解、成就等諸多方面的后天“優勢”,使得他者眼中的吳宓在許多時候更像陳寅恪的“迷弟”。借用“迷弟”這個流行詞語,可能稍稍涉嫌對吳先生的不尊敬,但確實是我的一種感覺。
傅斯年與陳寅恪的齟齬,成因很復雜,有相當的必然性,也有很大的偶然性,不能一概而論,更不能簡單地評判孰對孰錯。二人的關系,我在《古調猶彈》和《爾爾區區》里都有涉及。從現有材料來看,張旭東所言“偉大而又曲折的友誼”依然是對陳、傅關系最好的概括,很難被推翻。張旭東的文章(《陳寅恪與傅斯年》)不難找到,我的小書里也有補充,不再贅言。
關于陳寅恪的研究,您覺得在當下最大的意義是什么?研究中最大的困難是什么?
張求會:在《陳寅恪四書》的某次分享會上,有一位書友讓我對陳寅恪先生的影響和意義排一個順序。我想了想,給出了這樣的答案:人格力量第一,思想觀點第二,學術貢獻第三。研究陳寅恪,在當下或將來的意義,也可以對應這三點,排在第一的永遠是人格力量。古人常說“道德文章”,“道德”第一,“文章”第二。這個排序,很中國,也很持久。
我在《陳寅恪四書》的后記里寫了一句話,這句話是某日凌晨半夢半醒間想到的,周邊產品的設計者看中了它,在明信片上印了這句話,不少讀者也表示喜歡它。我把這句話搬過來,希望它為將來作一個見證:“只要陳寅恪先生在其著作中警示過的那些問題還得不到解決,那么,一切通過還原歷史場景、揭橥真實意愿來幫助人們準確理解陳先生的作品都不會是無用的。”
陳寅恪研究,排除是否“敏感”這樣的無聊因素,最大的困難還是材料問題。一是材料的開放性使用,二是材料的真偽性辨別。各舉一個例子吧。
《馀生流轉》里有一篇文章《〈陳寅恪授史圖〉初探》,圍繞著陳寅恪在住宅二樓走廊上為學生開課的一張舊照片而做文章。我利用聽課學生的回憶材料,結合相關文獻,考證出這張照片的拍攝時間應該是1957年3月8日。同一天拍攝的還有另一幅照片,展示的是陳寅恪在黃萱幫助下開展科研工作的場景。我推測,兩幅照片的主題都是配合中大落實知識分子政策的宣傳需要。這個推論,幸好在該校百年校慶之際,從陳寅恪故居新布展的圖片說明中得到了間接證明,但是沒法查驗官方檔案。類似這樣的苦惱,遠不止這一處,估計一時半會兒無法解決。
另一類煩惱,短時間內也解決不了。真材料用不好,一般來說,其概率不會太高;材料真假難辨,概率就低不了,而且隨著陳寅恪信札的拍賣價格不斷攀升,概率可能還會越來越高。《陳寅恪四書》第三冊是《世外文章》,里面有三封書信在真實性上存在著爭議,尤其是最后兩封。我在這冊書的導語里這樣寫道:“(收藏家)W君認為,‘文’‘物’不可分離,‘物’假,‘文’亦假。‘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此之謂也。竊以為,‘文’真‘物’亦真當然最理想,但也不能排除‘物’偽而‘文’真的可能性。俗話所稱‘照貓畫虎’(我改稱為‘照虎畫貓’),或許可以為之下一注腳。”這里的分歧和爭議還會持續下去,各有各的理,但對于依賴材料做研究的人來說,不得不慎而又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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