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劉曉飛,出生在四川一個山清水秀的小村莊。記得小時候,我就像那山坡上的野猴子,整天上躥下跳,沒個消停。村里老人常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我爹娘看著我那副頑劣模樣,怕是早就在心里嘆氣了。
高中畢業那年,我爹拍著桌子說:"曉飛,你給我復讀一年,非考上大學不可!"可我那會兒滿腦子都是《英雄兒女》里王成的英勇形象,哪聽得進去?
"好男兒志在四方,當兵報國才是正道!"我梗著脖子頂了回去,氣得我爹抄起掃帚就要揍我。
1979年,對越自衛反擊戰打響時,我剛入伍不到半年。記得開拔前夜,班長給我們每人倒了半碗白酒,說:"'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今晚這酒,就當是壯行酒!"那會兒年輕氣盛,只覺得熱血沸騰,哪懂得什么生死離別?
在諒山前線,我們連隊負責穿插敵后。那是個霧氣沉沉的黎明,班長帶著我們摸到越軍一個隱蔽火力點附近。子彈擦著頭皮飛過的聲音,我這輩子都忘不了。"狹路相逢勇者勝!"我咬著牙,跟著戰友們硬是端掉了那個火力點。戰后清點,我們班殲敵十二人,而我右腿上也永遠留下了一道十公分長的傷疤。
因為這次戰斗,我榮立二等功,第二年還被保送到石家莊陸軍指揮學院學習。那幾年,我像塊干渴的海綿,拼命吸收著軍事知識。每當夜深人靜,望著窗外的明月,也會想起家鄉的青山綠水和爹娘期盼的眼神。
軍校畢業后,我被分配到成都軍區某部任參謀。日子像上了發條的鐘表,規律而忙碌。不知不覺,我從參謀到連長,又到了現在師作訓科的副營職參謀,職務晉升很快,但我的年齡也已經快三十歲了。
戰友們開玩笑說:"老劉,你這可是'三十而立'啊,立的卻是光棍旗!"
領導也找我談話:"曉飛,組織上關心你的個人問題,該考慮成家了。"
1988年春節,我請了探親假回到老家。一進門,我娘就抹著眼淚說:"兒啊,村里跟你同歲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我爹更是直接:"這次回來,不相成親就別回部隊!"我哭笑不得,只好答應去相親。
記得那天是正月初六,陽光出奇地好。我穿著筆挺的軍裝,跟著媒人王嬸走進鎮上的茶館。王嬸一路上絮絮叨叨:"今天這姑娘可是鎮上中學的老師,知書達理的……"我心不在焉地應著,心想不過是走個過場。
推開包間門的那一刻,我仿佛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窗邊坐著個穿淡藍色毛衣的女子,正低頭攪動著茶杯。聽到動靜,她抬起頭來——那是張我魂牽夢縈了十年的臉!
"蘇……蘇婉清?"我的聲音都在發抖。
她明顯也愣住了,手中的勺子"當啷"一聲掉在杯子里。"劉曉飛?"她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像極了我們高中同桌時,我偷偷往她文具盒里放青蛙時的表情。
王嬸看看我們:"你們認識?"
"我們是高中同學。"蘇婉清輕聲說,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一起。我注意到她左手無名指上有道淡淡的戒痕。
那天下午,我們聊了很多。原來她大學畢業后在重慶工作,結婚生子,后來丈夫出軌,她毅然離婚,帶著女兒回到老家教書。"生活就像這杯茶,"她苦笑著,"剛泡上時滾燙,放久了又涼得刺骨。"
我的心揪成一團。高中時,她是班里最文靜的女生,我是最調皮的男生。老師安排我們同桌,本是想讓她"感化"我。沒想到,我卻在每天偷偷看她側臉時,悄悄把心丟在了她那里。畢業后,我去了部隊,她考上大學,從此杳無音信。
"你女兒多大了?"我輕聲問。
"三歲,叫小雨,在上幼兒園。"她頓了頓,"劉曉飛,你現在是軍官了,條件這么好,何必……"
我打斷她:"婉清,你還記得高二那年運動會嗎?我跑三千米,最后一圈摔倒了,是你沖過來扶我走完的。"我的聲音有些哽咽,"這些年,我遇到過很多人,但沒有人像你一樣,讓我想起來就心里發燙。"
她的眼圈紅了,別過臉去:"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對我來說,就像昨天一樣。"我鼓起勇氣握住她的手,"給我個機會,好嗎?"
回家后,我把這事告訴了爹娘。我爹當場摔了茶杯:"你瘋了嗎?堂堂軍官,娶個離過婚還帶拖油瓶的?"我娘也埋怨:"這王嬸也太不地道,離過婚還帶個孩子的……兒啊,憑你現在條件,黃花大閨女隨便挑,何必……"
"爹,娘,"我態度非常堅決,"我這輩子沒求過你們什么。但婉清不一樣,她是我從十六歲就放在心里的人。你們要是不答應,我就打一輩子光棍!"
接下來的日子,我天天往鎮上跑。蘇婉清起初避而不見,我就去幼兒園門口等小雨。小丫頭扎著兩個羊角辮,眨著大眼睛問我:"叔叔,你為什么總來看我呀?"
我蹲下身,平視著她的眼睛:"因為叔叔想當你爸爸,可以嗎?"她歪著頭想了想:"那你會像那個男人一樣,半夜把媽媽罵哭嗎?"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樣疼。
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個月后,蘇婉清終于松口答應和我約會。我們帶著小雨去河邊野餐,小丫頭在我背上騎大馬,笑得像只歡快的小麻雀。夕陽西下時,婉清看著我們玩耍的樣子,悄悄抹了抹眼角。
"曉飛,"那天分別時,她終于對我說,"如果你真想好了,我……我愿意試試。"
結婚那天,沒有隆重的儀式,只在鎮上的小飯館擺了三桌。我爹全程黑著臉,我娘倒是看著乖巧的小雨,態度軟化了不少。有個遠房親戚陰陽怪氣地說:"當兵的就是實在,專撿別人剩下的。"
我當場摔了酒杯:"我劉曉飛今天把話撂這兒,從今往后,誰要是敢說我老婆孩子半個不字,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婚后的日子并不容易。那時我們部隊給我分的是套兩居室,我們一家三口擠在一起。小雨剛開始叫我"叔叔",后來有次發燒到39度,我背著她跑了兩里地去醫院,守了整整三天。
出院那天,她怯生生地拽了拽我的衣角:"爸爸……"我一把抱起她轉了好幾個圈,笑得像個傻子。
1991年,我們的兒子小軍出生了。產房外,我緊張得直搓手。護士抱著孩子出來說:"是個大胖小子!"我卻急著問:"我老婆怎么樣?"后來婉清跟我說,就是這句話,讓她徹底把心交給了我。
對待兩個孩子,我從來一碗水端平。小雨要學鋼琴,我省下半年的煙錢給她買;小軍喜歡軍事模型,我就托戰友從全國各地給他收集。有人勸我:"畢竟不是親生的,別太費心。"
我就笑著搖頭:"老話說得好,生恩不如養恩重。在我心里,兩個孩子都是我的骨肉。"
時間像指縫里的沙子,不知不覺就溜走了。兩個孩子先后都考上了軍校,后來,我們全家照了張合影。照片里,我和婉清坐在中間,穿著軍裝的小雨和小軍站在身后。
婉清的鬢角已經泛白,但笑起來還是那么溫柔。我把照片放大掛在了客廳最顯眼的位置,每次有客人來都要炫耀一番:"看,我這一家子,全是當兵的!"
去年是我們結婚三十周年紀念日。孩子們特意請了假回來,小雨現在已經是某部衛生隊的隊長,小軍則在特種部隊服役。
晚飯后,小雨神秘地拿出個盒子:"爸,送給您和媽媽的禮物。"打開一看,是枚做工精致的銀質紀念章,上面刻著"風雨同舟三十載"七個字。
我摟著婉清的肩膀,突然想起多年前那個相親的下午。如果當時我聽了父母的勸,如果婉清沒有鼓起勇氣接受我,如果我在流言蜚語面前退縮了……這一生的幸福,可能就擦肩而過了。
"想什么呢?"婉清輕輕碰了碰我。
"想起咱倆第一次見面,你在茶館里攪著茶杯,陽光照在你頭發上……"我笑著說,"那會兒我就想,這姑娘我一定要娶回家。"
小雨在一旁起哄:"哎喲,老爸老媽又開始撒狗糧了!"
窗外,月光如水。我看著身邊相伴半生的愛人,看著已經長大成人的孩子們,心里滿是感激。人生就像一條河,有時湍急,有時平緩,但只要有愛作為舟楫,再險的灘也能安然渡過。那些曾經反對我們的人,如今見了面都要夸一句:"老劉啊,你這輩子最英明的決定,就是娶了蘇婉清!"
是啊,三十多年過去,我們這對不被看好的夫妻,倒成了人人羨慕的神仙眷侶。每當有人問我婚姻的秘訣,我就想起《詩經》里那句:"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愛情從來不是一時的沖動,而是用一生去踐行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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