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正在廚房熱湯，老公在客廳拿著手機說話，說著說著就推開廚房門，沖我來了句：“我媽準備下個月搬過來，咱們家里住?！?/p>

我手一哆嗦，湯勺差點掉鍋里。

“誰要來?。俊蔽翌^也沒回。

“我媽啊。”他說得理所當然，“她現在年紀也大了，老家的房子年久失修，墻皮都掉了，說冬天屋里能冷得結冰。我尋思著，咱家房子大，騰個房間給她住唄。”

我“哐”地一聲把鍋蓋蓋上，轉過身，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她要住進來養老？”

他點點頭，笑得還挺溫柔：“你說也不容易，她這一輩子就我一個兒子，現在想圖個清靜、圖個依靠，有錯嗎？”

我冷笑了一下，“她現在知道想清靜了？當年我坐月子那會兒，她干嘛去了？”

老公臉色一下子僵住了。

我繼續往下說：“你忘了吧？孩子出生第五天，我惡露沒干凈，高燒39度，孩子又吐奶又拉肚子，我一個人躺床上哭得要死。我媽連夜從鄉下坐車趕過來，手里還提著紅糖和老母雞，一天二十四小時不睡覺幫我熬湯、洗尿布。你媽呢？她說她血壓高、腰疼，不能操勞，連看都沒來看我一眼?！?/p>

“那會兒她確實身體不好……”他小聲說。

我氣笑了，“她身體不好，后來看她跳廣場舞可有勁了，領著小區里幾個老太太天天拿著音響在樓下跳，連腰都能扭出花來。還不是我朋友的媽碰到的，回來告訴我的?！?/p>

我一邊說一邊把案板上的蔥切成了碎末，“她身體不好，不幫我帶孩子我認了?？珊⒆訑嗄棠翘?，她來我們家吃飯，看著我媽抱著娃還嫌棄：‘現在的年輕人真嬌氣，孩子一個個都養得矯情，小時候我養你，哪有這么多事?！?/p>

老公一臉尷尬：“那不就是她嘴碎嗎？”

“嘴碎？”我哼了一聲，“她哪是嘴碎，她根本就沒想過我是她家里人，她從頭到尾都把我當外人?！?/p>

“我娘家媽幫我們看孩子四年，從孩子吃奶到幼兒園，連我弟結婚她都沒去成，只因為我這邊沒脫身。你媽呢？這幾年除了逢年過節打電話問‘孩子咋樣’，她有親手給娃洗過一塊尿布沒？”

老公低頭不說話，我知道他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

“現在孩子大了，不用人帶了，你媽就想搬進來養老了？想得真美?！蔽疫呎f邊拿抹布擦桌子，手上越來越用力，“我跟你說，我這人記仇，也記恩。我媽幫我坐月子、帶娃、熬夜喂奶，我到現在都記得。你媽冷眼看我發燒、躺床、堵奶，她說不是她的事，我也記得清清楚楚?！?/p>

“那她也是你婆婆啊，她老了你就真不管了？”他抬起頭看著我，臉上寫著委屈。

我也不甘示弱：“當年我坐月子，她就不管；現在她養老，我憑啥管？這人不是一天變老的，是一天天變的，她早干嘛去了？真要養老，她自己沒點數？她養你二十年，我這十年嫁進來，她連十天真心實意待我都沒有?！?/p>

“她不是沒心，是跟你合不來……”

“合不來就不用來合了。”我把抹布重重一甩，“現在她老了，就想到我這兒了。你想想，我要是當年坐月子一聲不吭，孩子也不管，你媽會原諒我嗎？現在倒好，我得像個圣母似的，說‘來吧，我伺候你’？我做不到！”

老公沉默了好久，才慢吞吞地說：“那你總不能真讓我說媽你別來了吧？”

我看著他，眼神死死地盯著，“可以，我說不了，你說。她要是真來了，我帶著孩子搬走。你跟你媽一起過，你看她是想跳廣場舞還是燉雞湯。”

那一晚我們吵得天翻地覆，孩子在屋里嚇得都不敢出聲。我躲進洗手間哭了半天，一邊洗臉一邊想，我也不是多狠心的人，可一個人年輕時怎么對別人，別人老了就是怎么對她。

你說你沒求她幫忙，那是假的。我曾經那么希望她能來幫我一下，就算不是帶孩子，來給我熬碗湯也好，來坐坐看看孩子笑也好，可她從來都沒有。她連看都懶得來看我一眼。

可現在，她老了，怕冷了，孤單了，想起來我們家了。

第二天一早我還在給孩子穿衣服，老公坐在餐桌前，一臉陰沉地說：“我跟我媽說了，讓她別來了。”

我一愣：“她怎么說？”

“哭了一場，說我不孝。”

我苦笑了一下，沒再說什么。

我知道外人聽了，會說我狠，說我沒良心?？闪夹牟皇翘焐模悄銓ξ液?，我記你一份情；你對我冷漠，我也不會在你落難時熱臉貼你冷屁股。

我不是沒想過原諒，可婆婆從來沒給我機會。她連一碗熱水、一句關心都沒給過我，那我又憑什么要把我的后半生奉獻給她？

我只想說，老天有眼，種啥因，得啥果。她沒給我們溫暖，那現在，也別指望我們給她依靠。

這不是報復，是我終于學會了為自己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