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乙雖然因為執行任務,見過無數敵人和戰友犧牲在自己面前,但他內心卻仍舊保持著對生命的敬畏。他多次強調「活著才是最好的」,反對那些無謂的犧牲,力求以更加明智和理性的方式去實現目標,甚至為了減少牽連,將死亡的威脅扼殺在自己這里,他寧愿放棄逃生機會,慷慨赴死。
這種對生命的關懷他不僅用在了自己的同志身上,也用在了特務科這種冷血無情的地方,他對自己手下線人春三總是分外關照,即便春三不是善類,身上有諸多劣跡,他仍然堅持“死亡也是有底線的”“每個小人物都不容易”“誰都有脆弱的一面”,正是這種對生命的敬畏,與特務科自身所堅持的以血腥暴力為綱的生存法則形成了鮮明對比。
而劉魁卻正好相反,他是特務科的核心成員,是周乙的下屬,同樣也是一個混江湖的老油條,手段強硬狠辣,粗曠豪放、世故圓滑,懂得在復雜關系中周旋自保,十分清楚在特務科的生存之道,崇尚“以暴制暴”,他對周乙有一定的敬畏和依附,曾經告誡魯明「耳朵長是好事,舌頭長招禍」。
他十分清楚自己只是個小人物,所干的事也天理難容,甚至自嘲:
“干這行,有時候需要傷天害理,這善良的人早死光了,我們能活下來,就是因為無情無義、狼心狗肺。5年前我殺個人,半個月我都睡不著覺,想起來我就想吐,現在我殺人比殺豬都容易,我媽說了,我們這些人是要下地獄的。一個人,如果對同類沒有同情和憐憫心,就離地獄不遠了,很高興,我們都是這樣的人,地獄見。”
劉魁能說出這種話,可見他對自己的行為處事都是有著清醒認知的,但是他沒有辦法,為了在這個動蕩的年代和血腥的環境求得一線生機,他只能選擇以惡的面目示人,這并不是因為他本性使然,而是環境的逼迫,他無力改變現狀,只能越陷越深。
而這正是周乙和劉魁之間格局和眼界的區別。劉魁只是因為想活下來,所以依附高彬的強權,放任自己清醒的墮落,而周乙的內心堅定又強大,他有著信仰支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為什么而活,不像劉魁深陷權力迷障,周乙善于利用權力又不會被權力所驅使。
劉魁曾經評價周乙“唯一看不懂的人”,暗示了劉魁雖然狠辣又現實,但對周乙的身份卻有一定的敏感度。當他開始懷疑周乙是內鬼后,開始暗中搜集證據,甚至不惜冒險試探周乙,劉魁這種莽勁也給周乙的潛伏工作帶來了不小的危機。
劉魁曾經因為被陳景瑜誣陷為內奸而面臨處決,周乙通過線人春三偽造證據救了他一命,但周乙救劉魁并不是單純的出于善意,而是為了獲取高彬的信任,既避免了無辜的人因為自己犧牲,又通過這件事削弱了高彬對自己的懷疑。
也就是因為這件事,劉魁將周乙當成自己的救命恩人,他敬佩周乙懷疑周乙,也懂得有恩必報,他向周乙承諾“欠您一條命”,并且還會多次維護周乙的名譽,比如在傳出“顧秋妍變心”的謠言時,主動維護周乙的名譽。
當劉魁知道周乙身份暴露被捕以后,他專門來到牢房看望周乙,和平時的粗獷剛猛、狠辣冷酷不一樣的是,劉魁這次卻顯得很沉默,他沉默的遞給周乙一根煙,然后扭頭就走了。
劉魁為什么對周乙見死不救呢?
第一,這個恰恰反映了劉魁內心的掙扎和糾結,雖然他說欠周乙一條命,但想的是自己能力范圍內的回報,并不會真的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畢竟越是掙扎生存的小人物,就越是珍惜自己的生命,所以即便他對周乙心懷感激,但在事關生命的重大抉擇上,首要還是考慮自己,在保全自己的同時再去踐行承諾。
第二,周乙身份暴露被殺的事已經成了定局,被抓到監獄嚴密看守,劉魁雖然是得力干將,但他并沒有周乙那樣的頭腦和智慧,不是劉魁想要營救就可以營救的,而且劉魁對高彬很忠誠,為了表示對高彬的忠誠,他可以用酷刑折磨張平均等人來證明自己,這種心理讓他即使內心同情周乙,也沒有勇氣跨越陣營鴻溝來搭救。
所以劉魁的做法其實是很符合人性的,越是小人物,越懂得趨利避害,謀定后動,他對周乙是有感激和義氣,但是這種義氣不足以支撐他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劉魁唯一能做的,就是給周乙一個體面的離開,沒有像對待張平均等人一樣,抓到審訊室就是一頓嚴刑拷打,他只能在周乙臨死前,為他點上一根煙,以深深的敬意和無聲的愧疚來告慰周乙。
他什么都沒說,是因為他知道什么話都沒用,事情已成定局,連他這種小人物都知道自己要走什么路,何況周乙這么聰明,他要走什么路心知肚明,會面對什么結果他也了然于心,劉魁不說話是因為他和周乙從來都不是一路人。
周乙和劉魁,顯示了在極端環境下人和人之間的不同選擇。周乙的信仰和悲憫劉魁根本不懂,而劉魁的麻木和妥協也是周乙人格的反面。
周乙因為懷有信仰,所以這份信仰支撐著他無畏死亡,而劉魁的處境正好就是亂世之下普通人的生存困境——為了生存茍且偷生,雖然對周乙抱有復雜感情,但是卻沒有徹底覺醒,明明還有良知,卻成為劊子手,明明有人性,卻淪為幫兇。他的選擇也是小人物的悲哀,他不是大奸大惡,只是善惡交織,他不想分對錯,只是想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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