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間地頭上演“公主抱”、干部嬌嗔喊“寶”……
不少網友直呼“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成了很多人的‘寶兒’”。
評論區更是充斥著“求放過眼睛”的呼聲。
近年來一些地方在文旅宣傳上鉚足了勁,然而結果卻是“用力過猛”。
社交媒體上爭論不休,支持方說:“基層干部肯放下身段,誠意可嘉。”;反對方痛批:“為流量無下限,損害地方形象。”
共識其實很清晰:
接地氣不是丟底線博眼球不能沒格調
那么,究竟如何才能既吸引游客,又不失格調呢?讓我們一起回到風流雅致的宋代,看看在那個沒有社交網絡的時代,古人是如何讓家鄉景點名聞天下的。
北宋開國后,施行重文輕武,讀書人的地位得到空前提高,可謂“滿朝朱紫貴,盡是讀書人”。
讀書人的富貴也帶來文化的昌盛。除了那些流傳千古的詩詞文章、書畫藝術,宋代的風景名勝亦令人稱道,如今依然富有魅力。
比如大文豪蘇東坡寫下的《飲湖上初晴后雨》讓杭州西湖聞名遐邇;北宋西京洛陽的園林也名噪一時,當時有數百處園林,李格非(李清照之父)的名篇《洛陽名園記》就記載了19處。
與杭州、洛陽優越的自然人文稟賦不同,河南許昌本是個不臨海、不靠山的平原城市,但經過一位“大咖”推動,將一個普通的人工湖打造成了當時著名的景觀。而且這個景觀留存千年,至今游人如織,可謂古代推進文旅融合、打造文旅IP的典范了。
這個人工湖就是許昌(時稱許州)西湖,操盤的“大咖”名叫韓維。今天,除了許昌人和文史愛好者,知道韓維的恐怕不多,但在宋代,韓維及其家族的名號可謂如雷貫耳。韓維所屬的桐木韓氏被稱為“門族之盛,為天下冠”,兩百年間,簪纓累代(出過四個宰相),對宋代的政治生活產生過重要影響。
▲ 許昌西湖公園
桐木韓氏起家于韓億。韓億出身貧寒,苦讀考中進士。他為官清廉,政績卓著,官至參知政事(副宰相),更為難得的是教子有方,八個兒子,無論是做官還是做學問,一個比一個厲害,被稱為“韓氏八鳳”。“八鳳”中的老五韓維(1017—1098)與許昌淵源最深,不但出生于許昌,還先后四次在許昌主政。
許昌西湖形成于唐朝。當時鎮守許州的軍政首領曲環挖土筑城,引清潩河之水注入,取土后的洼地形成人工湖,因湖在城西,故名西湖。韓維之前,許昌西湖就小有名氣。當時的文壇領袖歐陽修在宋仁宗景祐四年(1037年)就寫過一首贊美許昌西湖的古詩《春日西湖寄謝法曹歌》,其中有“西湖春色歸,春水綠于染。群芳爛不收,東風落如糝”的優美詩句。
宋仁宗皇祐年間,許州知州宋庠疏浚西湖,鑿開湖中橫堤,使湖面東西相通,頗有江湖廣闊之狀,宋庠還作了兩首七律《重展西湖》,其中一首說道:“綠鴨東陂已可憐,更因云竇注西田。鑿開魚鳥忘情地,展盡江河極目天。向夕舊灘都浸月,過寒新樹便留煙。使君直欲稱漁叟,愿賜閑州不計年。”
大約20年后,韓維回到許州做知州。對他來說,建設好家鄉責無旁貸。當然,朝廷的考績和百姓的口碑也很重要。那么,韓維是怎么通過“文旅融合”,把一個小眾景點打造成千年品牌的呢?
首先是借助名人效應,進行宣傳推介。韓維先在湖中建了個湖心島,島上筑亭,取宋庠詩句“鑿開魚鳥忘情地,展盡江河極目天”之意,名為展江亭。宋庠是大宋“連中三元”的狀元郎,詩文俱佳、著述頗豐,且歷任諫議大夫、樞密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掌管朝廷軍政大權,受人敬仰,用宋庠在許州主政時的詩句作湖中亭名,是效果極佳的廣告。今天的許昌西湖公園內,還有當代重修的展江亭。
其次是制造話題,吸引世人關注。亭子建好后,韓維在亭中備下酒席,讓手下人站在入口處,看見讀書人經過就邀請入席,滿九人開席,飲酒作詩,日落方散。于是,一篇篇充滿創意的詩文就在觥籌交錯中誕生了,并成了贊美許州西湖風光的軟廣告。雖然不見得每篇都是佳作,但傳頌的詩詞文章多了,許州的美名美景也不脛而走。
第三是禮賢下士,巧借品牌代言人。洛陽的“二程”兄弟是宋明理學的奠基者、開山立派的一代儒學宗師。宋神宗元豐三年(1080年),因程顥與朝中權臣不睦,被罷免扶溝知縣,弟弟程頤也跟隨程顥一起。程氏清貧,無以安家,韓維便邀請程顥來到許昌,在西湖邊筑室講學,并經常給予資助,既解決了二人的飯票問題,又為許昌學子請到“學術大咖”,無形中還提高了西湖的知名度,可謂“一舉三得”。
當時有個考中進士的福建學子楊時,稱病不就朝廷授予的官職,到許昌拜師程顥。楊時在許昌學習時,也寫過兩首七律《潁昌西湖泛舟》,其中一首寫道:“扁舟乘興漫追尋,路轉河回入柳陰。拂面落花春事盡,避人幽鳥野情深。慚無健思供吟筆,賴有寒光映客心。日暮倚風歸棹急,一鉤新月掛瑤岑。”
后來楊時又追隨程頤到洛陽學習,留下了“程門立雪”的佳話。楊時得“二程”真傳,也著書立說、開館授徒,被后人尊為“閩學鼻祖”“程氏正宗”,他的三傳弟子朱熹更成為理學的集大成者。這樣看來,許昌西湖是理學在中華大地傳播中的重要一環。
講學之余,韓維常邀程氏兄弟泛舟西湖,程顥也作了一首七律《西湖》:“潩水橋邊鴨子陂,樓臺只在郡城西。煙波乍見心先快,島嶼將尋路欲迷。盡日無風橫舴艋,有時經雨飲虹霓。如何咫尺塵埃地,能使游人意不齊。”
湖畔講學,游湖作詩,“二程”無意中成為許州西湖的品牌代言人。程顥去世之后,程頤還寫信給韓維,請求他為兄長撰寫墓志銘,足見其對韓維的感念之情和評價之高。這個品牌代言人,程氏兄弟當得可謂心甘情愿。
第四是與“頂流”唱和,為景區賦能。韓維交游廣泛,早在家鄉許州隱居期間,就與任職許州的晏殊唱和同游,流傳下來的有《和晏相公西湖》《晏相公湖上泛舟賦》,描述了西湖夏冬兩季的風光。晏殊是宋詞大家,堪稱時代“頂流”。他做過宋仁宗的老師,曾任宰相兼任樞密使,手握軍政大權,舉薦過范仲淹、王安石、韓琦、歐陽修等一眾名家。兩人的唱和之作,自然可以引導時風。
著名詩人梅堯臣在許州任屬官時,韓維也常邀其同游西湖,多有詩文唱和,也為許州西湖傳名。梅堯臣有一首《依韻和王中丞憶許州西湖》,詩曰:“拍岸千尋水,陪京第一州。艷光落日改,明月與人留。密樹能藏馬,晴沙自立鷗。緣何探景備,平昔從公游。”韓維還有一首與北宋名臣、史學家范鎮的唱和詞作《踏莎行(次韻范景仁寄子華)》也提到西湖:“歸雁低空,游蜂趁暖。憑高目向西云斷。具茨山外夕陽多,展江亭下春波滿……”
通過上述舉措,韓維將家門口的一片水洼推到了天下文人俱知的地位。范鎮就曾寫信邀請被貶黃州的蘇軾來許州,雖沒等到蘇軾,但蘇軾的弟弟蘇轍晚年定居許昌,后來還搬到西湖邊上住,蘇軾的兒子蘇過也投奔叔父,到西湖邊筑室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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