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39歲就當爺爺啦,你可真有福氣啊!”村口老王一邊抽著旱煙,一邊朝趙剛笑呵呵地說。
趙剛勉強扯了扯嘴角:“福氣?你要愿意,我把這福氣讓你。”
老王一愣:“你這是說的啥話?”
趙剛沒回話,轉身往家走。他穿著一件舊棉襖,后領已經磨白了,肩膀上落著些干面粉,看得出剛從小面館回來。他的步子有點拖,像是扛著沉重的東西,腳下的泥土路都被踩出深深的印跡。
趙剛,39歲,初中沒畢業就外出打工,20歲那年,媳婦桂芳就懷孕了。兩口子年輕,不懂避孕也不懂責任,一個孩子接一個。大兒子趙子文,今年才20歲,就成家生子了。孫子剛滿月,村里人都調侃趙剛“英年早當祖”,殊不知,這背后,全是苦水。
“爸,我跟小蕓要搬出去住了,村西頭那套老房,我想收拾出來住。”趙子文站在灶臺邊,一邊刷碗一邊說。
趙剛一聽,臉立馬拉下來了:“搬?你知道那房子下雨漏風,墻皮都掉成啥樣了?你倆工資加起來才四千,還要帶孩子,行得通嗎?”
“行不行我不管,我媽說你控制欲太強,我也覺得,成家了就得過自己的生活。”趙子文回了句,語氣里有種不容置疑的沖勁。
桂芳在一旁擦桌子,嘆了口氣:“他倆搬就搬吧,咱也清靜點。你呀,也別總對兒子指手畫腳的。”
“我哪是控制他?我這不也是為了他們過得好!”趙剛的聲音高了八度,接著就悶著臉不說話了。
其實他能不操心嗎?兒子成家后工資不高,媳婦辭了職帶娃,每個月奶粉、尿不濕、柴米油鹽都靠趙剛夫妻那點小面館收入撐著。搬出去住,能撐幾天?到時候哭著喊著回來,還是要他這個“爺爺”兜底。
可他也明白,兒子終究要有自己的生活。他想放手,但放不下。
日子一天天過,趙剛的小面館每天早上五點開門,晚上十點關門,夫妻倆輪流倒班,連喘口氣的空都沒。
“趙哥,聽說你孫子晚上鬧覺,小蕓都快抑郁了,你們真不幫帶?”鄰居吳姐來吃面,隨口搭話。
趙剛一邊搓著面團,一邊搖頭:“兒子說要自己帶,怕我們帶壞了。我就笑了,我小時候把他帶大的時候,還不是兩只手一根繩就管好了。”
“這年輕人啊……”吳姐嘆氣。
桂芳也坐在一旁低聲說:“我前兩天過去看小蕓,眼圈都黑的,孩子也一直哭。我真想把孩子抱回來帶,可你家子文死活不讓,說我們多嘴多手。”
趙剛沒說話,手上的動作卻停了幾秒。
是啊,兒子成家后,不是父母說啥就是啥的時代了。可這苦,這累,不還是要他咽下?
直到有一天,小蕓實在扛不住,把孩子放在趙剛家,說:“我崩潰了,我得去醫院看看,產后抑郁。”
趙子文面子掛不住,吼了一句:“你不就是不想帶孩子?你懶!”
“你說夠了沒!”趙剛罕見地站出來,沖兒子吼了回去。
這下子,父子倆直接干上了。
“你以前不也說我媽懶?說她沒教好我!可你現在看看,是不是你自己也不會帶孫子?”趙子文一句話,戳中了趙剛最軟的地方。
他愣住了,許久沒說話,扭頭抱起孫子,輕輕哄著。
那天夜里,趙剛坐在小面館的后灶邊,看著孫子睡著的小臉,眼圈紅了。
“我才39歲,怎么就這把年紀了?”他喃喃自語。
一邊是拼命掙錢的身體,一邊是四分五裂的家。曾經以為早點兒成家、早點兒抱孫是福氣,現在才明白,是一場倉促而被動的奔跑。
他不是不愛兒子,也不是不疼孫子,可這一代又一代的責任,壓得他喘不過氣。
兩個月后,小蕓的情緒稍穩。趙剛和桂芳也開始輪流帶孫子,小面館也請了個幫工。
“你說咱現在,不就像又養了個娃么?”桂芳一邊逗孩子一邊笑著。
趙剛點點頭,滿眼疲憊卻又溫柔:“他是咱孫子,不帶也得帶。”
“你說,要不小面館干脆盤出去吧,我們也歇一歇?”
趙剛沉默了一下,低聲說:“再干兩年吧,等他們過得稍穩些,我們再說。”
夜晚,小屋里很靜,孫子在小搖床里輕輕哼著,趙剛坐在門檻上,點了根煙。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親,當年也是這樣,一步一步走著,看似平凡卻熬出了半輩子的蒼老。
39歲做爺爺,并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頭銜,而是人生提前加速的開始。
但趙剛認命,也不后悔。
“人活一世,圖啥?圖個家安穩。”他自語道,煙灰在風里輕輕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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