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申不二
伴隨著一聲槍響,橫行綏化30年的大佬范四的人生畫上句號,但卻給綏化留下一地傳說,范四集團中判得輕的小弟先后出獄,開始鳴冤告狀,當年主辦范四案的安達公安局長郭寶慶也因為“逼供打死人”被抓伏法……
范四出道30年一路打打殺殺,殺人之后能脫罪
范四臨刑前提出要“注射死刑”的要求。但老天豈能盡隨人愿。“注射死刑”要到省城哈爾濱公安廳領取注射藥物,隨后還要將空瓶子專人送回,當時正處在“和空氣搏斗”那三年,大慶和哈爾濱都已封城,最高院死刑核準已經下發,不能耽誤。范四人生最后一個愿望——注射死刑并沒有得到滿足。范四長嘆一聲,吞下一粒鋼制花生米。
范四本名范玉,是土生土長的綏化人,因家中行四人稱“范四”,1986年時年18歲的范玉從部隊轉業,回到綏化,被分配到綏化第一醫院保衛科。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綏化黑社會勢力多屬于家族勢力,著名的有“綿羊系”和“王氏三兄弟”和“三榔頭”等幾股勢力。范四有一次因為在歌舞廳語言沖突,被綿羊系的“二綿羊”和手下打了,范四回去后向二綿羊喊話:“你敢來醫院找我,我就一槍崩了你。”
最終二綿羊沒敢來找范四。不久之后,二綿羊被抓并以“流氓罪”槍決。”連二綿羊都都給他面子”范四由此聲名鵲起,逐漸在社會上開始小有名氣。范四交代:“那時候走到哪,無論誰都要給個面兒。”
在醫院當保安的這幾年,范四積累了名聲,也網羅到一位重要的手下干將,這個人便是后來官至市房產處副處長的黃玉峰,人稱黃老七,黃玉峰1988年到綏化市公安局下社的保安公司共喲,負責向舞廳派遣保安員。魚找魚蝦找蝦,他很快和范四打成一片。范四干脆停薪留職,跟隨當時社會大佬“王氏三兄弟”中的王老大開始混跡江湖。
1990年是綏化社會大佬的分水嶺,這年之后“王氏三兄弟”和”綿羊兄弟”,“三榔頭”等紛紛遭到公安機關打擊,他們紛紛走死逃亡。范四及其手下逐漸替補成“社會大哥”級人物,當年的范家小四,逐漸人前顯貴,任何人見了都要喊一句“四哥”。
綿羊系樹倒猢猻散,主力孫福秋投靠了范玉,更是讓范四如虎添翼,還給范四帶來了高濤、李曉龍等得力干將。后面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孫福秋在掃黑除惡開始前得到風聲,至今潛逃國外。
有資料記載,1994年范四就能以“社會大哥”的身份出面,作為“話事人”平事。1994年7月,范四、李志軍(綽號貓眼兒)、黃玉峰等人持刀具和獵槍因為瑣事在城中城歌舞廳將劉某和高某打成重傷。
此時,范四的小集團以哥們義氣聚集在一起,小集團的斂財手段還處在比較原始的收“保護費”狀態。1994年12月范四原配妻子在菜市場批發蔬菜與其他攤主發生沖突,范四妻子認為吳某拉了偏架,范四讓黃玉峰帶人教訓攤主和吳某,黃玉峰帶著姜某、候鐵成前去尋仇,候鐵成等人砍刺吳某頭部四肢致,吳某失血過多死亡。
案發后,范玉安排黃玉峰姜某等人潛逃。姜某逃到佳木斯投靠黑社會鄭某,繼續干殺人越貨勾當,在1997年被佳木斯法院判處死刑。黃玉峰逃亡哈爾濱等地。
離奇的是范四、李志軍、黃玉峰沒有受到刑事處罰。頓時江湖流言四起:“范四殺人都沒事”。范四由此開始做大做強。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1999年4月9日,范玉朋友鄭某與陳某發生矛盾。陳某、周某等人持刀槍找鄭某報復,鄭找范玉出面平事,范玉指使高濤、李志軍前往,高濤帶領劉北一、李曉龍將周某刺死。
事后范四出資幫助高濤、李曉龍外逃。李曉龍被范四安排投靠大慶“社會大哥”吳迪,為其充當“打手”。2000年10月,李曉龍開槍射殺與吳迪發生沖突的喬某。
周某殞命后,范四等人仍沒有受到法律追究。一時間,當地群眾被范四“黑白通吃”的行事作風強烈震懾。范四成為綏化風光無限的“江湖老大”,無人敢與之抗衡。
當范四“遭遇”郭寶慶
坐穩綏化第一把交椅的“范四”逐步開始做大做強。總結起來范四在2000年之前,斂財手段極其原始,基本處在替人平事然后依靠打賞或者收取歌舞廳等娛樂場所的“保護費”。有了固定隊伍之后,2000年以后,范四等開始有計劃的涉入綏化的“黃賭”領域,開設賭場,豢養“小姐”。李志軍開設的賭場被稱為“小澳門”,社會人員不敢來搗亂,公職人員繞道走。最后司法定性的是:范玉、李志軍長期組織賣淫、開設賭場,獲利1700多萬元。
這些并不是范四來錢道路中最快的賺錢方式。范四涉足房地產拆遷與開發,發放高利貸,則是范四集團斂財的重要手法,受害人稱,范四利用手下放高利貸,甚至5分利,如果無法還款變強占房屋土地資產。
范四逐漸迷失在自己編織的光怪陸離的“江湖”里。
2018年初,全國性的掃黑除惡行動開始,罪大惡極的社會大佬紛紛開始顫抖。一個有意思的細節是,綏化婦孺皆知的黑社會范四,為什么一年多之后的2019年5月才進入警方視線?
鮮為人知的是,當時范四的案子壓在綏化公安局很久沒有進展,甚至出現主要辦理人稱病的情況。后來該案被移送至安達市公安局并成立5.01專案組,組長是公安局長郭寶慶。郭寶慶也是一個恨人,上來就不講武德,直接拋出40多人的抓捕名單,公開征集范四的犯罪線索,范四一伙的人有的望風而逃至國外,有的寄希望于范四多年的人脈,用多年經營的“保護傘”永葆平安。
范四很快成為全國典型,5.01專案被國家掃黑辦督辦,小城綏化很快成為掃黑除惡的風暴眼。抓住范玉和他的嘍啰也并不難,很快范玉和黃玉峰等紛紛落馬,孫福秋潛逃到加拿大。揪出范四背后的保護傘則是難上加難。猶如被打了雞血的郭寶慶干了一件讓人聳人聽聞的事,他帶領全副武裝的幾十名干警,將和他平級別的同僚公開抓捕,戴上黑頭套和戒具,在外人看來,這是對同僚的公開羞辱。
算起來,前前后后郭寶慶抓了范四團伙118人,收繳范四涉黑資產11.6億元。更為重要的是,郭寶慶再次不講武德,向紀檢監察機關推送在辦案中發現的保護傘和違法亂紀線索72條229人,其中不乏有時任市委書記的曲敏線索。
2020年10月大慶中院認定,范四、李志軍、黃玉峰、劉國峰為骨干成員,以高濤、劉北一、李曉龍等21人構成黑社會性質組織。案發,范四組織實施違法犯罪54起,涉及罪名14項,造成3人死亡、20人受傷等嚴重后果。認定中用了“為非作惡,欺壓、殘害群眾,稱霸一方”等詞語。
大慶市中院認定,范玉犯組織、領導黑社會性質組織罪、以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故意傷害罪、尋釁滋事罪、開設賭場罪等7項犯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此時范四仍心中抱有幻想,2020年12月25日,黑龍江省高院維持范玉、李曉龍死刑判決,并報請最高人民法院核準。
鼠年歲末,一聲槍響,綏化社會大佬范四謝幕。
樹欲靜而風不止,范四謝幕后背后的斗爭則風起云涌。作用力和反作用力都是相互的,很快針對5.01專案組辦案人員個人的舉報便紛紛出現在網絡上,也同時郵寄到北京更高的國家機關。早在2020年4月,潛逃到國外的孫福秋就指揮國內的姜某秋,以“安達市公安局李軍”“安達市公安局劉義”名義發布“安達市公安局501專案組將劉陽刑訊逼供致死,在劉陽之前還有一名犯罪嫌疑人被折磨致死”的舉報信,并分別從大慶和臨近的吉林向國家機關各級黨委政府紀檢監部門主要領導郵寄。
2021年6月,黃玉峰親屬網絡發布《關于安達市公安局501專案組郭寶慶等人刑訊逼供、非法取證、制造假案實名舉報》2021年9月,身處國外的孫福秋再次發布《綏化市公安局黨委委員、安達市公安局局長郭寶慶涉嫌刑訊逼供和傷害致死》的舉報信,郵寄至中央第五督導組。
被郭寶慶套著黑頭套抓捕的同僚,用北京上學女兒同學周某的信息,假托看守所死亡家屬賈某敏發信舉報郭寶慶刑訊逼供將劉陽打死。
2022年1月,大慶檢察院對郭寶慶抓的同僚作出不予批捕決定。郭寶慶瞬間便感覺大勢將去。
2022年3月29,當年抓住范四的專案組組長郭寶慶也被綏化檢察院抓捕。事有輪回,郭寶慶抵達黨校門口時,檢察院和一批警察一擁而上直接給郭寶慶戴上黑色頭套,用上了保險的槍頂住他并把他強行帶走。
郭寶慶被抓半小時后,抓捕時的高清視頻就綏化市民的朋友圈廣泛傳播。一些曾經被郭寶慶抓捕過的涉黑人員的親屬也開始上街慶祝,并燃放鞭炮慶賀……
抓了范四的郭寶慶因刑訊逼供和受賄被判20年。在肇東庭審現場,范四涉黑案的家屬前來看熱鬧并當庭起哄“你郭寶慶也有今天”。
綏化究竟誰是范四爺的保護傘?官方答案難以找到,范四伏法后幾名現任警察遭到調查和處理,一位老的快走不動的原司法人員被叫去問話,調查人員詢問都小心翼翼害怕他一下子跌倒。最大的保護傘是一個政法委副書記,現在已經出來了。
范四橫行綏化30年,人也斃了,錢也收了。綏化百姓最關心什么?就是范四生長的土壤還在不在?會不會出現下一個范四范五?正是:
范四一夢赴黃粱,大官小官跑斷腸
縱使掃黑責猶在,不叫死灰復黎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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