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清晨的陽光像往常一樣灑進窗臺，我卻再也感受不到溫暖。望著梳妝臺前數著現金的小麗，她纖細的手指在百元大鈔間翻飛，嘴角掛著得意的笑，我才驚覺自己像個徹頭徹尾的傻子。半年前民政局門口，她依偎在我懷里說“只要你對我好”的模樣還歷歷在目，此刻卻成了最鋒利的刀，剜得我心口生疼。

我叫陳建國，今年69歲。老伴走后這十年，我靠著早年開飯店攢下的積蓄，在縣城里守著一棟三層小樓過日子。兒女都在外地成家，逢年過節才回來看看，平時家里就剩我和電視機作伴。日子越過越冷清，有時候對著鏡子看自己滿臉的皺紋，聽著空蕩蕩的屋子回蕩著咳嗽聲，心里總想著要是有個人說說話該多好。

去年冬天在菜市場，我遇見了小麗。她裹著件褪色的羽絨服，臉蛋凍得通紅，蹲在角落賣自家種的青菜。我鬼使神差地多買了幾斤，她仰起臉沖我笑，露出兩顆虎牙：“大爺，您人真好。”那笑容像團小火苗，一下子把我這顆冰冷的心給焐熱了。從那以后，我總找借口去菜市場，偶爾給她帶盒點心，她也不推辭，還會塞給我幾個烤紅薯，說自家烤的比外頭賣的香。

漸漸地，我知道了她的故事。她是鄰縣農村的，初中畢業就出來打工，父母重男輕女，弟弟上大學的錢全靠她在縣城打零工掙。她說羨慕我有文化，年輕時能開飯店，說我比那些油嘴滑舌的年輕人可靠多了。我這把年紀，哪里經得起小姑娘這樣捧著？一來二去，她開始叫我“陳叔”，再后來，就變成了“建國”。

兒女們聽說我找了個23歲的對象，連夜從外地趕回來。兒子拍著桌子說我老糊涂，女兒紅著眼圈勸我別被騙。可小麗當著他們的面哭得梨花帶雨，說她不在乎年齡，就圖我是個老實人。我看著她攥著我的手直發抖，心一橫：“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活幾年？就想找個人陪著，你們別管！”

領證那天，小麗特意穿了件紅棉襖，在民政局門口蹦蹦跳跳像只小兔子。我給她買了金戒指，她舉著手指讓我看，說這是她這輩子收到的最貴重的禮物。回到家，她摟著我的脖子說晚上要給我露一手，結果端上來的菜咸得沒法入口。我笑著說沒關系，她卻趴在我肩頭撒嬌：“以后你教我做菜好不好？”那一刻，我覺得自己仿佛年輕了幾十歲，又找回了和老伴新婚時的甜蜜。

可新婚夜的變故來得猝不及防。剛關上房門，小麗就變了副模樣。她把我推到床邊，臉上沒了往日的溫柔：“存折、銀行卡，還有這棟房子的房產證，統統交出來。”我以為她在開玩笑，伸手想拉她，卻被她狠狠甩開。她從包里掏出一疊照片摔在我面前，昏暗的燈光下，照片里她和幾個男人勾肩搭背，舉止親密。“實話告訴你，我就是圖你的錢。這些照片要是讓你兒女或者街坊鄰居看見，你說會怎么樣？”

我的腦袋“嗡”地一聲炸開，渾身發冷。她步步緊逼，說她早就打聽過了，我有兩百萬存款，還有這棟價值百萬的房子。“只要你把錢都給我，咱們還能好好過日子。不然...”她冷笑一聲，“我有的是辦法讓你身敗名裂。”我癱坐在床上，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后悔、憤怒、絕望交織在一起，喉嚨像被人掐住般發不出聲音。

接下來的日子如同噩夢。她每天翻箱倒柜找錢，把我的銀行卡密碼問了個遍。稍有不從，就對著窗外大喊大叫，說我虐待她。街坊鄰居來敲門，她就躲在我身后裝可憐，拉著我的胳膊說：“建國，我知道錯了，你別趕我走。”那模樣，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是個狠心的老頭。我想報警，可看著那些照片，想到兒女的臉面，到了派出所門口又退了回來。

兒女得知消息后再次趕回來，兒子氣得要揍小麗，被我死死攔住。女兒哭著說早知道就不該由著我性子來。我看著他們失望的眼神，恨不得抽自己幾個耳光。現在的我，白天被小麗逼著轉賬，晚上整夜睡不著覺，頭發白得更快了，血壓也蹭蹭往上漲。去醫院看病，她還在旁邊嘟囔：“別浪費錢，買點藥吃就行。”

有時候我坐在院子里發呆，看著墻上爬滿的爬山虎，想起年輕時和老伴一起打理這個院子的日子。那時候日子雖然清苦，但心里踏實。如今這滿院的花草，卻襯得我更加凄涼。我不敢出門，怕遇見熟人問起，怕看到他們異樣的眼光。曾經盼著有人陪，如今卻落得這般田地，真是應了那句“老房子著火，沒得救”。

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把錢都給她，我下半輩子該怎么活？不給，她又像顆定時炸彈，隨時可能把我的生活炸得粉碎。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常常望著天花板想：人老了，是不是連追求幸福的資格都沒有？我不過是想找個伴，怎么就落得如此下場？或許真的是我太貪心，明知道自己和小麗年齡懸殊，還心存僥幸，以為能收獲一份真摯的感情。如今這苦果，也只能自己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