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貨幣體系正站在新舊秩序更迭的“十字路口”。

5月17日，2025清華五道口全球金融論壇在深圳召開，在聚焦“面向未來的全球貨幣體系”主題討論中，來自全球各地的與會嘉賓與專業人士，圍繞多極化貨幣格局崛起的現實圖景，深入剖析了當前體系的結構性矛盾，并揭示了未來全球貨幣體系轉型的關鍵方向。

如今，全球貨幣體系正處于加速從“美元單極主導”向“多極共生”的關鍵節點，人民幣等角色演變，將成為觀察新興市場國家破局路徑的核心切口。

多極化趨勢下

歐元、人民幣或成為美元競爭者

當前全球貨幣體系仍以美元為核心，但單極格局正面臨歷史性挑戰。

“現在我們面臨著一個真正的危機，國際秩序受到了美國尤其是關稅方面的挑戰和顛覆，無論是對于多邊化還是對于美元角色和全球貿易角色的挑戰。替代方式則是要有全球多邊主義?！睍?，聯合國前副秘書長馬克·馬洛赫-布朗勛爵直言，美國特朗普政府的單邊關稅政策及“強國政治”轉向，直接沖擊了美元作為全球貿易結算和儲備貨幣的信用基礎。

“盡管是以危機的方式，但也恰好給了我們重新塑造全球體系的機會，我們需要建立多邊體系。”馬克·馬洛赫-布朗勛爵說道。

事實也是如此，如今的全球經濟，正在變得更加多極化。正如會上瑞銀資產管理全球戰略主管馬西米利亞諾·加斯塔利談到，能看到美元在走弱，盡管美元仍占全球外匯儲備的60%（較峰值73%顯著下降），但新興市場央行正通過增持黃金（如中國央行持續增加黃金儲備）和調整資產配置，降低對美元的過度依賴。

多極化趨勢下，作為全球體系當中最重要的儲備貨幣，未來哪些貨幣會從中受益？馬西米利亞諾·加斯塔利進一步指出，“美元還是全球的避風港資產，因為它的流動性最強，但是其他央行沒有辦法控制美元發行數量，所以對他們來說，有哪些未來貨幣會成為美元的競爭者？未來哪些貨幣可能在地位提升以后能獲得更多流動性？其中就可能包括歐元和人民幣”。

不過，歐元存在一些局限性。盡管歐洲經濟復蘇跡象顯現，但歐元需通過建立財政聯盟（如發行統一歐元債）和推進金融一體化，“實際上在歐洲的金融一體化，歐洲各國是有政治資本來實現的。比如說需要意大利、法國、德國這樣一些領先的歐洲國家起到帶頭作用來推動”。馬西米利亞諾·加斯塔利說道。在他看來，人民幣現在還并非完全可兌換，但是它有潛力成為全球儲備貨幣，可以在非常低的基線水平下慢慢擴大對人民幣的使用。

業界也談及了人民幣近年來的漸進突破，正如清華大學五道口金融學院特聘教授施康表示，人民幣雖未完全自由兌換，但通過“一帶一路”貨幣互換、亞投行等機制，跨境使用場景不斷拓展。中國正從出口導向轉向內需驅動，為人民幣國際化奠定經濟基礎。

多元制衡新體系

業內建議IMF擴大SDR籃子

面對困局，業界提出多個層面的解決思路。

一方面是構建“意愿聯盟”式多邊機制，馬克·馬洛赫-布朗勛爵建議，或可以亞投行、新開發銀行等區域機構為支點，推動“非美國主導”的合作網絡。

“我們需要形成新的聯盟，這些聯盟也許就是我們解決問題的鑰匙?！眮喭缎惺紫洕鷮W家白樂夫也稱，“需要重新進行思考來利用危機，并且想一下最終的發展結構?！?/p>

“目前的情形之下，多元化體系將變得更加重要。因此我們也需要新的多邊主義來反映新的秩序，要找到新的表達，也有可能是新的機制和機構?！卑讟贩蚍Q，全球體系在新興國家發展，這些新興體系也有更大的影響力，需要大量投資、大量技術轉移解決氣候變化問題。他舉例，亞投行通過與歐洲共同融資低碳項目，已在發展中國家基建和氣候投資中展現效能，這種貼近新興市場需求的模式更具可持續性。

另一方面是貨幣體系的漸進式改革，施康提議，IMF可通過擴大特別提款權（SDR）籃子，緩解美元單一貨幣壓力。

施康坦言，穩定的美國經濟仍對全球有益，需以多邊合作替代對抗。他提出兩大路徑，一方面可推動IMF擴大SDR籃子并納入更多貨幣，逐步提升人民幣權重，構建多元儲備體系以緩解美元壓力；另一方面或可通過另外一種類型的亞洲基礎設施銀行，如美國可以有美洲基礎設施銀行，通過跨區域基建合作助力美國制造業回流。

施康強調，這些路徑的核心在于通過制度微調與務實合作平衡各方利益：既承認美元現有地位及美國技術引領作用，又以漸進方式為新興市場爭取話語權，避免體系顛覆性沖擊。

“雖然說我們還沒有做好人民幣完全自由可兌換這個準備，但是我想世界這么大，足夠兩個國家甚至其他的國家一起發揮領導作用。”施康稱，關鍵在于平衡競爭與合作：美國需通過開放市場（如歡迎中國投資）而非對抗維持優勢；中國應通過“一帶一路”共贏模式（如非洲資源換基建）消解“新霸權”疑慮；歐洲需加快內部改革，成為多極體系的平衡力量。

值得一提的是，會上也談及了數字貨幣創新構建的多元制衡新體系。重塑布雷頓森林體系委員會執行董事兼創始人馬克·烏贊提到，美國試圖通過穩定幣（如與美元1:1掛鉤的加密貨幣）維持霸權，歐洲則探索央行數字貨幣以平衡創新與監管，中國數字人民幣試點已延伸至跨境場景。

與會者認為，全球貨幣體系的未來，將取決于技術創新（如數字貨幣）與制度包容（如多邊協商）的雙重突破。唯有以危機為契機推動規則重構，才能在不確定性中構建更具韌性的包容性新秩序。

北京商報記者 劉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