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他本該死在婁山關。
他的名字從紅軍編制中消失,檔案上寫的是“犧牲”。
可十五年后,他自己寫信告訴組織:我還活著。
——《壹》——
他不是“活著”,是“漏網”的
孔憲權,貧農出身,天冷沒棉衣,飯是地瓜秧混谷糠,他的命值幾個銅板,可他偏不信命,1928年,他17歲,拿著鋤頭跟著村里赤衛隊去“打土豪”。
他打得狠,手不抖,到1930年,他已經成了紅三軍團的一名老兵。
那年他剛20歲,槍比他還高,走一百里夜路不帶喘氣,打仗,他往前沖,別人趴下,他站著,一次剿匪,炸藥包炸飛了,他人還在山頭上嚷嚷:“沖!”
身上帶著傷,衣服破成布條,能扯下來當繃帶。
他的命硬,戰友私下叫他“程咬金”,意思是死不了,1932年,黃克誠介紹他入黨,組織信得過他,派他當營指導員。
他不識多少字,但罵人兇,帶兵狠,打仗命大,士兵聽他的。
他沒有笑容,只有仇,仇富、仇欺壓、仇背叛,他骨頭里寫的,就是斗,1935年,貴州,婁山關,雪夜,山路,敵人機槍陣地就在上頭。
命令是,突擊,孔憲權帶隊。
他拄著槍,帶著突擊隊往前摸,他知道這不是打,是拼,能回來幾個,沒人敢說,敵人火力點在指揮所,他得沖過去。
沖到一半,敵人開火,他腿一沉,整個人跪了下去。
槍聲停了,他的腿不聽使喚了,左腿,大腿跟到胯骨,中了六槍,血流了一地,隊員拖著他往后撤,他躺在雪里,咬破舌頭都沒出聲。
怕暴露位置,他以為自己完了,可沒死。
部隊走了,長征開始,他卻被留下了,黔西縣,有個姓宋的地主,愿意“照顧”,組織給了宋家300塊大洋,交代一句話:“救命要緊。”
他知道,這一別,可能就斷了。
——《貳》——
掉出隊伍以后,沒人找他
腿養了半年,不能走,后來好些了,也只能一拐一拐,左腿比右腿短了一寸多,走路像鴨子,他想走,宋財主卻不讓。
“你走了,紅軍回來要問我,我怎么辦?”宋說。
孔憲權不信邪,半夜翻墻逃走,那是1936年,他一路往北,想去找部隊,但路沒了,線也斷了,政權換了,誰也不敢認紅軍。
他改名,不說話,跑到遵義楓香鎮,找不到紅軍,也不敢問。
他沒文化,當不了教書匠,胯腿壞了,干不了重活,他挑擔做貨郎,賣針線、賣糖塊、賣火柴,鎮上人說他是“外來的跛腳貨郎”。
他不說自己過去的事,只賣東西。
晚上借屋子住,飯是冷飯,冬天裹破毯子睡地上,沒人知道他是誰,兩年后,他改行做泥瓦匠,做磚墻、抹灰、修灶臺。
跛著腿,拎著工具箱,走村串戶。
力氣不大,手藝不錯,人家叫他“跛腳瓦匠”,有一次他摔了,從屋頂上滑下來,躺了一周,有人來探望,說他像紅軍,他只是笑。
再后來,村里來了麻風病人,他不怕,給病人修屋。
有人說他是“活著的紅軍菩薩”,說他身上有紅軍的香火氣,他不說自己是紅軍,但從不否認,有老人問他,“你是不是長征掉隊的?”
他搖頭,但眼圈紅了,別人當他啞巴,他認了。
他試過聯系部隊,試過去找老百姓幫忙,試過去寫信,試過攔軍車問人,可沒人信,“我真是紅軍,紅三軍團的。”
“我以前是黃克誠介紹的。”
沒人信,誰見過紅軍是這個樣子?破布衣服、跛腳,有士兵把他當瘋子,有人把他轟走,十五年,他沒離開過遵義附近,他怕再走遠,就永遠回不去了。
——《叁》——
十五年后,他“復活”了
1950年,報紙救了他,遵義街頭,孔憲權撿到一張舊報紙,角落里有一條小新聞,寫著:貴州軍區司令員楊勇、政委蘇振華到遵義視察。
他蹲在街頭發抖,他記得楊勇,也記得黃克誠。
那一刻,他覺得他可以“活回來”了,他找來紙,寫了一封信,沒有正式格式,也不懂稱呼。
他只寫:“我是紅三軍團的孔憲權,婁山關戰斗中受重傷,后被組織留下養傷,現仍健在,請查明情況,還我身份。”
他不確定信能送到,但他賭。
這是十五年里,他第一次喊出“我還活著”,一周后,有人騎馬找上門,不是鎮干部,是部隊,軍車直接停在鎮口。
穿軍裝的人走進他破屋,他愣著。
他以為,是來抓他的,士兵問他:“你是孔憲權?”他點頭,士兵站直了身,敬了個軍禮:“司令員派我們來接您,歡迎你回家。”
他沒說話,眼淚一直掉,那一刻他才知道,十五年,他不是“死了”,只是“等太久了”。
——《肆》——
他回來后,不再是“跛腳瓦匠”
很快,他被安排進遵義縣第七區政府,當副區長,不是做樣子,而是真干事,他不會寫字,就每天背文件,聽政策,實地跑。
他一拐一拐,拄著拐杖跑鄉下,一天能走十里地。
老百姓看到他還穿那件舊軍裝,叫他“老紅軍副區長”,1952年,貴州省成立“遵義會議紀念館籌委會”,他被調走,成了秘書。
他一開始不想去,他說他不懂文物。
有人告訴他:“你不是為了文物,是為了紅軍。”他去了,他一個一個地找,找當年紅軍落腳的村寨,找老百姓,找舊衣服、槍、手榴彈、筆記本。
誰說“紅軍來過”,他就過去,三年時間,走了十幾個縣,翻山越嶺,找回來1286件文物。
他哭過,因為這些東西不是文物,是革命的命根子,1955年,遵義會議紀念館正式開放,他被任命為第一任館長。
沒人比他更合適,因為別人口中講的是紅軍的故事,他講的是自己的命。
他不演講,他只帶人看,他說:“這槍,是我當年扛過的,你們摸摸,沉不沉?”他寫了一本小冊子:《紅軍長征在貴州》。
字不多,全是他記的、問的、聽的。
有人來采訪他,他從不提自己受過多大苦,只說一句:“紅軍不是從書上來的,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
1988年,他病重,老戰友來看望他,他去世后,全國七大軍區發來唁電,館里把他的照片掛在正廳,一張穿著舊軍裝、拄著拐杖的黑白照。
他沒笑,但眼神里全是火,歷史有時候不靠筆寫,靠活下來的人記。
他沒留下豪言壯語,只有一條命、一條腿、一口氣,撐了下來,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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