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翻出舊相冊,指尖掠過泛黃的相紙,塵埃在光束里浮沉。那些被時光封存的記憶突然漫溢開來,像一場無聲的電影,每一幀都鐫刻著往昔的溫度。
一、童年的蟬鳴與老院
記憶最深的是老院那棵歪脖子槐樹。七歲的夏天,蟬鳴聲里,我總愛趴在樹下的青石板上,看螞蟻搬家的隊伍蜿蜒成線。奶奶戴著老花鏡坐在竹椅上擇菜,竹籃里的豆角還沾著清晨的露水,她會把嫩尖掐下來,留著給我炒肉末。
“妮兒,別趴在地上,小心涼了肚子。” 奶奶的話音剛落,我已經舉著樹枝追蝴蝶跑遠了。槐花盛開時,奶奶會踮腳摘幾串花,拌上面粉蒸得噴香。我站在小板凳上幫她遞蒸籠,不小心被熱氣燙到指尖,奶奶便含著我的手指輕輕吹,像吹走一朵蒲公英那樣小心翼翼。
老院的墻根下永遠有驚喜:雨后鉆出的小蘑菇,磚縫里倔強生長的蒲公英,還有不知誰埋下的玻璃彈珠,在陽光里折射出五彩光斑。那時的快樂很簡單,一個蟬蛻、一片葉脈清晰的梧桐葉,都能讓我珍藏許久。
二、青春的站臺與夢想
十六歲的站臺總在下雨。我攥著火車票,看父母在車窗外揮手,雨水順著站臺棚頂滴落,在他們鬢角的白發上閃著光。第一次離開家鄉去省城讀書,行李箱里裝著媽媽連夜縫的棉鞋墊,還有爸爸用報紙包著的咸雞蛋。
大學宿舍的上下鋪藏著少女的秘密。我們在熄燈后的走廊里分享同一包辣條,用 mp3 輪流聽周杰倫的新歌,在日記本里交換暗戀的心事。隔壁床的小夏總愛趴在窗邊看樓下打籃球的男生,她抽屜里攢著二十封沒有寄出去的情書,最后都折成了千紙鶴。
畢業那年的散伙飯吃得格外漫長。有人抱著酒瓶哭,有人笑著說 “茍富貴勿相忘”,我望著校園里的香樟樹,突然想起四年前那個提著行李箱走錯教學樓的自己。時光啊,原來真的會在某一天,讓你突然讀懂 “青春” 兩個字的重量。
三、時光里的溫暖褶皺
如今回到老院,槐樹早已被伐去,青石板縫里長出了雜草。奶奶坐在輪椅上,看到我時眼睛亮起來,像點亮了一盞舊油燈。她顫巍巍地從抽屜里拿出糖果,包裝紙還是十幾年前的花色,“你小時候最愛吃這個。” 她笑著說,臉上的皺紋里盛著半個世紀的光陰。
上個月整理父親的書桌,在抽屜深處發現一本泛黃的筆記本。扉頁上寫著:“今天女兒會叫爸爸了”“妮兒第一次考了滿分”…… 字跡從工整到潦草,最后一頁停留在我出嫁那天。原來那些我以為父親從未在意的瞬間,都被他偷偷記在了時光里。
站在人生的中途回望,忽然懂得往事為何總讓人眷戀。不是因為那時的日子比現在更好,而是因為那些平凡的時光里,藏著最真的情感:奶奶擇菜時的背影,父母站臺前的叮囑,朋友遞來的半塊橡皮,還有自己第一次為夢想奔跑時揚起的塵土。
歲月從來不會真正帶走什么,它只是把那些重要的東西,悄悄釀成了心中的沉香。當我們學會在回憶里打撈溫暖,便是懂得了時光最珍貴的饋贈 —— 那些讓我們笑過、哭過、成長過的片段,早已在生命里長成了支撐我們繼續前行的根系。
合上相冊,窗外的陽光正暖。原來回首從來不是為了停留,而是為了讓那些沉淀在時光里的愛與勇氣,重新照亮腳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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