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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語:
2025年1月中旬,“雙體實驗室”舉辦了一次關于人工智能的小型討論會,從哲學認識論角度反思了人工智能的過去、現狀和未來,內容涵蓋人工智能不同于農業和工業革命的特征,以及如何從歷史和文明發展的視角審視人工智能帶來的深層變革。
本文是這次討論會文稿的節選。討論會全部文章收錄于金觀濤《我的哲學探索》一書別冊《關于AI的對話:智能的過去、現在與未來》。
文章節選自《我的哲學探索》一書別冊《關于AI的對話:智能的過去、現在與未來》。
與談人簡介:
金觀濤。生于1947年,現任中國美術學院南山講座教授、香港中文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所高級名譽研究員。主要著作有《系統的哲學》《歷史的巨鏡》《軸心文明與現代社會》《消失的真實》《真實與虛擬》。與劉青峰長期合作研究,合著代表作有《興盛與危機》《開放中的變遷》《中國現代思想的起源》《觀念史研究》《中國思想史十講(上卷)》。
林峰。畢業于西安交通大學,長期從事電信與互聯網設備領域的硬件研發與供應鏈管理工作。著有《“理解”供應鏈——系統論視角下的供應鏈概念》。雙體實驗室播客主理人。
余晨。易寶支付聯合創始人、總裁,易寶公益聯合發起人,元宇宙與人工智能三十人論壇理事會理事,2019、2023年度中國公益人物,復旦大學哲學課堂客座教授。著有暢銷書《看見未來:改變互聯網世界的人們》。雙體實驗室總顧問。
劉青峰。香港中文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所名譽研究員,香港中文大學《二十一世紀》雙月刊創刊編輯。畢業于北京大學,曾任鄭州大學教師、中國科學院副研究員,《自然辯證法通訊》編輯。著有《讓科學的光芒照亮自己》《公開的情書》。與金觀濤長期合作研究,合著有《興盛與危機》《開放中的變遷》《中國現代思想的起源》《觀念史研究》《中國思想史十講(上卷)》。
林峰:2022年11月ChatGPT的問世,是21世紀20年代最具標志性的事件之一,人工智能(AI)如海嘯掀起的巨浪般洶涌而來,令人措手不及。我記得,在ChatGPT問世一周年時,金老師曾和我就ChatGPT會不會在兩年之內普及打過賭,金老師,您今天怎么看?
金觀濤:現在看來是我輸了。我是20世紀的人,對21世紀那些新玩意兒,比如直播如何賺錢,沒什么感覺,只是感到很新奇。我對計算機的具體技術細節不太了解,又缺乏編程的實感,要弄清楚ChatGPT真不容易。我長期做宏觀大歷史研究,想問問各位是否想過:今天,也就是2025年1月12日,這個日期意味著什么?它代表的是21世紀過去四分之一了。對于我們在20世紀中期出生的人來說,真有點不可思議。
在21世紀即將來臨時,青峰和我在香港中文大學《二十一世紀》雜志上策劃了展望新世紀的專題討論。現在回頭看當年中外學者的那些文章,不少是從軸心文明視角談冷戰結束后的文明沖突,談全球化命運,也有談互聯網技術的。20世紀是革命的世紀,科學上繼相對論和量子力學后,人們期待在21世紀能出現又一次科學大革命。
但誰都沒有預料到,21世紀過去四分之一了,科學革命并沒有發生,卻是人工智能對人類社會產生了顛覆性的沖擊。今天,當人工智能革命巨浪已至,以不可抗拒之勢進入人類生活的方方面面時,所有人都面臨一個問題:我們如何認識人類歷史上這種前所未有的新技術?
劉青峰:我想起魔法師的徒弟的故事,我們好像那個學藝未精的徒弟,施魔法讓掃帚替自己提水,掃帚不停地灌水,水越漲越高快要將其淹沒時,他卻沒法讓掃帚停止了。今天的人工智能好像掌握了常人不懂的魔法,其無所不能,讓人不禁懷疑它是否僅僅是一種技術。當原有的哲學認識論不能使人們在理解人工智能上達成共識并以此預判它對未來的影響時,就出現了極端的樂觀與悲觀論調并存的局面。
金觀濤:你說的這個故事維納也講過。現在有種說法:人類正面臨第三次技術大革命。第一次是農業革命,第二次是工業革命,第三次就是人工智能革命。這種說法有大歷史的眼光,但并不準確,沒能走出經濟/技術決定論的桎梏。
我認為,從長程來看技術和社會的關系,農業技術是人類建立跨地域文明所需要的技術;工業革命則是在軸心文明進入現代社會的轉型過程中,巿場經濟和科學技術從傳統社會有機體脫嵌出來的結果。隨著現代社會全球化的展開,必然會出現當前的人工智能革命。與科技從傳統社會約束中脫嵌不同,它是科技自身的脫嵌,即科技逐漸與人的主體之間的脫嵌。這一點,我會慢慢展開來講。
林峰:人們通常認為,技術是建立在科學理論之上的,是科學理論(知識)的運用。在《消失的真實》一書中,您曾分析了為什么在現代科學真正確立之后,不會再出現庫恩所說的范式轉移,即“科學革命”。那么,為什么在現代科學理論不再革命的前提下,還會出現人工智能這種獨特的—用您的話說是科技與主體脫嵌的—新技術革命呢?
金觀濤:我不懂計算機的技術細節,近幾年,我先后出版了《軸心文明與現代社會》和兩本“真實性哲學”的著作,我只能通過把聚焦軸心文明起源和演變的大歷史觀與對科學真實的研究結合起來,去思考技術和社會的關系,去反思人工智能革命。我認為,僅停留在技術是科學理論(即認知)的運用這個層面是遠遠不夠的。為什么這樣講?出現某種對人類社會影響深遠的重大技術,除了涉及人控制自然的能力和認知的能力外,還要考慮其對應的社會組織對科學技術發展的“容量”。
一種新技術帶來社會的巨變,是人類將對自身和自然的認知轉化為對自然的控制,它和文明形態是互相依存的,研究這一過程需要更為宏大的視野。舉一個例子。辛頓說,今日我們是用舊石器時代的大腦來應對“神”一樣的技術。實際上,今日人的大腦和舊石器時代人的大腦并沒有太大差別,真正的問題在于:為什么同樣的大腦,要到今日才能發展并掌握人工智能這種“神”一樣的技術?
對于大多數計算機工程師來說,并不需要思考人為什么有智能,以及人對智能的認識是怎樣發展的。但這一點恰恰是很重要的。在自然界已知的200多萬種物種里,人是唯一的符號物種,自其起源以來這一點從未改變過。所謂符號物種是人的主體性和獲得知識能力的結合。主體性表現在人可以超越經驗世界任意地設置符號;而智能是獲得經驗知識和符號知識的能力。從主體性和獲得知識能力的角度看技術,就會有一種大歷史視野,發現人工智能出現的必然性。一萬年前的農業技術是人類形成跨地域定居文明的必要條件,此后,人類才進入軸心文明時代以及傳統社會;科學技術革命則是與傳統社會向現代社會的轉型相聯系的。伴隨現代社會的進一步展開,人的主體自由不斷擴張,科技能力一定會和主體發生某種分離,人類早晚有一天會面臨人工智能的挑戰。這就是今天的AI革命。
林峰:我記得您在《真實與虛擬》一書中把真實性分為科學真實、人文社會真實和個體真實三個不同的領域。您認為自人類起源后,先形成的是個體真實和社會真實,社會真實的擴張導致跨地域文明的建立,而后在軸心時代古希臘文明中,科學真實才從社會真實中獨立出來。更重要的是,書中還指出,在科學真實的領域中,智能是主體在做受控實驗(觀察)的過程(操作和感知)中獲得信息的能力,例如一個人設計科學實驗的能力,或者編程的能力。科學領域和人文社會領域的不同之處是,主體在獲得信息與實行控制時,前者是主體可以懸置的。
您今天是從這個角度來討論人工智能的嗎?
金觀濤:可以這樣講。其實,主體和科技的關系非常復雜,今天的討論不可能詳細講,如果想深入了解,還是要去讀《真實與虛擬》。簡單來說,人是符號物種,人可以用符號把握世界,這才具有了動物不可能有的智能。主體是在個人真實中起源的,隨著社會的建立,人就成為主體(發明符號并用符號來溝通)與智能的結合體。在人的各種智能中,只有科學智能可以和主體分離。因為科學真實是基于普遍可重復的受控實驗(觀察),控制變量中可以不包含主體,即主體可懸置。這是科學真實中智能可以獨立于主體而存在的原因。
在傳統社會,科學真實處于社會有機體的束縛之下,不能無限制地擴張,當然不會和主體分離。因此,在現代文明充分展開之前,只發生過農業革命和工業革命。科技智能和主體的分離,只能發生在科技高度發展的全球化現代文明中。
我們可以粗略地看一下人類社會形態的變化與智能的關系。人類起源時的社會形態是幾十到一百多人的部落,人類的生活方式是游蕩狀態的巡獵和采集,其科技智能主要表現在狩獵、識別動植物與適應不斷變化的環境等方面。而與人類建立跨地域文明的漫長過程相匹配的,是農業科學技術相關智能的發展及革命,繼而形成有集約式農業的定居形態以及復雜的社會組織。跨地域文明形成后,文明演化進入軸心時代。軸心文明的展開和融合形成了現代社會。現代社會是基于個人自主的契約社會,它是“人應該是自由的”這一價值的投射。
在現代契約社會,人的自主性得到空前的肯定;市場經濟和科技創新不再受到傳統社會有機體的約束,得以爆發式增長。科學智能大發展并轉化為維系現代社會的種種新技術,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工業革命。科學技術無限制地發展,必然會導致科學真實領域中的智能與主體的分離,人工智能就是最明顯的例子。工業革命是現代社會剛形成的最初階段,人類在科學真實領域中智能的擴張,現代科技智能的進一步發展必然會出現它與主體的分離,這正是人工智能在21世紀20年代的全球化中凸顯的原因。
林峰:金老師,您在《真實與虛擬》中把經驗世界理解為大腦神經網絡輸入與輸出的穩態,并用此來解釋為什么虛擬世界亦是經驗真實的一種形態。從這一角度看,所謂人類發明新技術實為神經網絡輸入與輸出的擴充。而人工智能這種新技術和以往所有技術的不同之處在于,它是用一個人造神經網絡和外部世界耦合,通過學習獲得大腦神經網絡和外部世界耦合的各種新穩態。人造神經網絡的輸入和輸出不再只是人類大腦輸入和輸出的簡單延伸,而是形成一種和大腦智能同構的系統來處理經驗,但主體不一定知道人工系統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也就是說,人工智能意味著實現了科技智能與主體的分離,這其實就是您前面提出的“科技自身的脫嵌”的含義,我這樣理解正確嗎?
金觀濤:正確!我在《真實與虛擬》中指出:主體的任何感知和控制都是基于大腦神經系統的電脈沖與神經遞質的變化。主體獲得信息和實現控制,作為對象可能性空間的縮小,都可以還原為神經脈沖(時間序列結構、組合空間)可能性空間的縮小。不論科學經驗是什么,它們或作為感知(作為輸入的神經系統脈沖集合的可能性空間縮小)的穩態,或作為控制(作為輸出的神經系統電脈沖集合的可能性空間縮小)的穩態,或作為兩者關系(感知如何規定控制和控制如何規定感知)的穩態,既可以通過主體的感官(人的神經系統)達成,亦可以用一個人造的神經網絡輸入與輸出之間的互動來實現。正因為如此,技術作為神經網絡輸入和輸出的擴張有兩種方式。一是大腦神經網絡直接向外部世界延伸,即使用工具和儀器與外部世界耦合,這就是發明新技術。新技術往往對應人某種能力的放大,比如望遠鏡是人的視力的放大,耳機是人的聽力的放大,電腦則是人處理信息能力的放大,等等。二是用一個人造神經網絡和外部世界耦合獲得信息并實行控制,這就是人工智能。在第二種方式中,學習能力是和人的主體分離的,今天的人工智能革命證明了這一觀點。但需要說明的是,這種主體與智能的分離僅僅存在于科學真實的領域,它是現代社會和科技發展的一個必然結果。關于這一點,我會在后面的討論中展開。
余晨:我補充一下金老師講的觀點。所有的技術革命—無論是農業革命還是工業革命—替代人類的都只是一些外在的東西,比如胳膊、腿,是我們肢體能力的延伸。這時,我們對技術的關注重點主要在于效能。但人工智能可能替代大腦或者說神經網絡,這時我們關注的重點就變成人工智能和人腦是否具有同一性,不只是人工智能是否和人腦具有一樣的功能,而是兩者是否有一樣的實現(implementation)。我認為,人腦和機器只是同構,二者并不具有同一性,而且這種同構性是在數學和算法意義上的。
統計學家喬治·博克斯有一個說法:“所有模型都是錯誤的,但有些是有用的。”因為所有模型都無法完美地復制現實。比如我們可以用一個圓來代表太陽,幾何學上的圓與太陽不具有任何同一性,只有某種同構性—因為太陽也是圓的。人工智能甚至都不是用一個圓而是用一個多邊形去模擬太陽,但無論如何模擬,二者都不是一個東西。
就像金老師說的,人工智能革命帶來了智能與主體的分離,但我們也要注意人造神經網絡與人腦始終不是一回事,只是具有同構性。
金觀濤:余晨講得十分好。在科學真實領域,智能和主體分離意味著人造神經網絡是沒有主體的,它的“智能”和人的智能不是一回事。據此,我們可以把科學智能和主體的分離稱為“脫嵌”。
我在《軸心文明與現代社會》一書中指出:在現代社會出現之前,市場經濟和科學技術是嵌入社會有機體內部,不能無限制地擴張的。現代社會的形成意味著市場經濟和科學技術從社會有機體中“脫嵌”而出,納入一種容量可以不斷擴張的新社會組織形態,也就是現代契約社會之中。當現代市場經濟和科學技術高速發展帶來了全球化,而全球化又不能納入民族國家間良好的國際秩序時,就會導致現代社會的危機,這就是20世紀發生的兩次世界大戰和二戰后的冷戰格局。
20世紀末冷戰結束,隨著新的全球化浪潮興起,進入21世紀后,我們再一次看到全球市場經濟與民族國家組成的世界秩序之間的沖突所帶來的種種危機。而現在,人工智能革命又將制造新的挑戰。
很多人認為人工智能遲早會涌現出意識,從而處在對奇點來臨的幻想之中。而另一些人則認為這是遲早會破滅的大泡沫,并開始思考泡沫破滅對經濟的沖擊。我認為,不能僅僅用工程技術的眼光來思考人工智能,甚至不能局限于科學本身來思考人工智能往何處去。更重要的是,要看到人工智能革命的本質是現代科技的“脫嵌”,它才剛剛開始。
以往在討論市場經濟從傳統社會有機體中“脫嵌”導致生產力快速增長時,也涉及科學技術在人類生活各方面無限制的運用,但這些科學技術和主體是結合在一起的。現在人工智能革命發生了,科學技術和主體的分離涉及現代科技本身“脫嵌”的全新問題。與全球市場經濟“脫嵌”所帶來的問題一樣,人工智能的種種形態、它的快速發展以及廣泛應用,勢必會引起社會生活形態的巨大變革,這是當代人類要長期面對的問題。因此,我們需要反思,擺脫幻覺,并從狹窄的專業中走出來,回到長程的歷史思考中,這是我們今天對話的目的。
新書推薦
《我的哲學探索》
【作者】金觀濤
【出版時間】 2025年
【出版社】 中信出版社
【ISBN】 9787521772425
【內容簡介】
這本書是一個以思想為志業的學者,畢生探索歷程和研究成果的集成之作。40年間物換星移,從青蔥年代到暮色將至,思想者的歲月波瀾壯闊。而數十年如一日地苦苦追求真理,不僅要有直面驕陽的魄力,還需耐得住長久的孤獨,接受可能的失敗。尤其是在如今理想主義不再流行,人文精神被科技熱潮消解殆盡的時代里,許多人可能不禁要問,這樣的哲學探索究竟有何意義呢?當現代世界深陷精神困境,大多數人或是選擇激流勇退宣布“哲學已死”,或是躲進被后現代粉飾的對立狂歡,或是藏在思辨游戲的安樂窩里假寐。孤獨的思想家仿佛只身行走于幽深密林。
對探索的堅持,是因為唯有哲學思想能給我們答案——要走出因真實性喪失帶來的困境,我們需要梳理自現代化起源以來,哲學作為普遍觀念對人類社會造成的深層影響。今日種種,不過是思想的潛流在海平面激起的洶涌波濤。而一種現代的哲學,勢必要能夠整合起自20世紀以來科學發展的成果,講清楚人工智能浪潮及其背后的量子力學革命,以一種嶄新的思路去考察因科學進步而需要重新理解的古老哲學命題。究其根本,回答一個基本問題——在客觀世界不存在的情況下,人類如何理解自己的存在,現代人的價值和終極關懷去哪里尋求?只有用哲學再次證明人具有思想的自由,證明科
學以人為中心,我們才能擺脫人會成為工具的焦慮,以及人將被機器取代的恐懼。用現代哲學捍衛人之為人的意義,重建洞察世界的信心。讓我們從先行者那里繼承精神與智慧,越過重巒疊嶂,向著未來更為開放的理性,勇往直前。
【作者簡介】
金觀濤,生于1947年,現任中國美術學院南山講座教授、香港中文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所高級名譽研究員。主要著作有《系統的哲學》《歷史的巨鏡》《軸心文明與現代社會》《消失的真實》《真實與虛擬》。與劉青峰長期合作研究,合著代表 作有《興盛與危 機》《開放中的變遷》《中國現代思想的起源》《觀念史研究》《中國思想史十講(上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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