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蘇開華:“羽翼天朝 太平天國翼王石達開”,旨在知識分享,如涉版權問題,聯系小編刪除。
石達開在岀走途中,是否對所有來投靠的天地會員都“力拒不納”?為什么不能與大成國協力抗敵?在與會黨的關系上他究竟奉行了什么政策?這些都是研究太平天國與天地會關系中的重要課題,也是我們在評價石達開的過程中必須首先搞清的重要環節。長期以來,不少同志都用分裂主義、流寇主義路線加以解釋,我們覺得這是難以令人信服的,值得商榷。下文想結合石達開整個出走過程中的所作所為談談自己對這些問題的粗淺看法,以求教于學術界。
(一)關于流寇主義路線
有的同志指出,太平天國乙榮五年,石達開之所以在江西大批接納天地會員并能夠與之和好相處,是因為當時他的指導思想在于為太平天國開辟革命根據地;后來石達開之所以不愿接納,那是因為他已成了流寇主義者,既然要當流寇,當然就不宜過量招兵買馬了。表面上看來,這種解釋似乎無懈可擊,然而,它與客觀事實之間卻存在很大的距離。
石達開為何岀走?其目的何在?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因讒諧而岀朝……欲建白于當時”①。為了達此目的,他先后曾打算以浙江、四川為根據地而有所建樹。這一動機從其進軍路線上也可窺見一斑。他率軍離開天京之后,經安徽,入江西,不久又折向浙江。關于出贛入浙的原因,清方文獻寫道:“時湖南援江南之兵,軍威甚盛,石逆遂欲入浙,分距一隅以自雄。②"必須指出,當時在江西戰場上,敵人早已被石達開軍隊打得喪魂落魄,“軍威”無從談起,可見,這里的前幾句完全是反動階級在給自己臉上貼金;不過后幾句多少還道出了幾分真情。據《談浙》記載:時“朝廷以浙江為財賦之區,餉源所岀,東顧甚殷。③"可見當時浙江較為富饒,且有回旋之余地。石達開正是想在這里建立革命根據地,只是由于后來幾次戰斗失利,“不得志于浙,乃擾閩疆,旋踞汀州寧化”④。后又因此地“無所得食”⑤乃復折回江西。在這期間,石達開作岀了第二個戰略決策,即“久想占據四川省”⑥。于是旋即進軍湖南,志在四川,只因寶慶受阻,才又改道回廣西。一八六一年和一八六二年又曾兩度攻川,均未突破長江天險。一八六三年春,再次由西部冒險深入,終于不幸在大渡河畔全軍覆沒。顯而易見,石達開并不是什么流寇主義者,因此,用流寇主義去解釋上述問題顯然是欠妥的。
(二)如何看待石達開的出走
按照某些論者的看法,既然石達開所奉行的是一條公開的分裂主義路線,當然,他就不可能再象往日那樣忠實執行太平夭國制定的對待會黨的方針政策了,于是就出現了對來投靠的天地會員“力拒不納”⑦、排斥大成國等現象。現在,問題的關籠在于怎樣看待石達開的岀走。
綜觀石達開出走后的言行,我們覺得似乎還不能說他奉行的是一條分裂主義路線,他的出走充其量不過是與洪氏家族的暫時分離,自始至終他都自命為太平天國的一部分而沒有獨樹一幟與太平天國革命政權相抗衡,石達開在出走告示中再三聲明:他的岀走旨在“岀師再表真,力酬上帝德,勉報主恩仁”;而且也不是要永遠與洪秀全分離,“惟期成功后,予志復歸林”⑧。即是說待到“一統太平日”之后,他甘愿做洪秀全的一個臣民,1860年春,石達開率領部眾來到廣西,這吋他的信念乃未動搖,在慶遠山上有詩為證:"挺身登峻嶺,舉目照遙空。毀佛崇天帝,移民復古風。臨軍稱將勇,玩洞羨詩雄。劍氣沖星斗,文光射日虹。 巖洞高千丈,登臨萬象空。 尊王崇正道,斥佛挽頹風。 舉目河山壯,橫腰佩劍雄。 旌旗紅耀日,將士氣如虹。⑨”入川后他又再一次強調具目標在于“輔佐圣主,恢復大夏”⑩,直至大渡河畔陷入重圍,已知難以自拔之際,他還聲稱“求榮而事二主,忠臣不為,……大丈夫既不能開疆報國,奚愛一身”!?如果說這一切都是為了欺人耳目、籠絡軍心的話,那么后來他置身囹圄之中,總算無此必要了吧!他有沒有誹謗太平天國呢?《石達開自述》和有關文獻記載為我們提供了否定的答案。
這里,我們覺得有必要來特別剖析一下《吉慶元、朱衣點等上天王奏》,看看石達開究竟有沒有與太平天國相悖逆的行為。該奏中提到“觀其(指石達開一筆者注)動靜行為,多滋物議”,達開“將真圣主官制禮文多更改焉。”據我們考證,該奏中不實之詞甚多,因而上述語句的可靠性很值得懷疑。
《剿平粵匪方略》指出,石達開出走途中“到處張貼偽示,傳諭各賊,察其詞意,因洪逆”我們今天還能見到的石達告示可以為憑。據此可知,石達開出走的原因和動機,其部下不會不明白。然而吉慶元等為了討好洪秀全(此地我們無意貶低吉慶元等人的革命行動。為了重返專制天王洪秀全旨旁,他們也不得不這樣做),卻聲稱當初是受了石達開欺騙,后來“觀共動靜行為,多滋物議”之后,才如夢方醒,于是“起義",“萬里回朝”。事實上,他們所謂的“起義”不過是被石達開解散的真實情況犬致是這樣的:
太平天國乙榮五年,石達開于江西接納“廣東紅匪數十萬”、“另編花旗股匪"?,但沒有對他們進行革命的改造。眾所周知,天地會沒有明確的革命目標,只講哥兒義氣,紀律松懈,投降叛敵也是司空見慣。洪楊“內訌”前,太平天國革命勢正處高潮,因而這些天地會員基本上還能服從太平天國政權的指揮;“內訌”之后,由于太平天國革命形勢急轉直下,他們就不再愿意依附了,每每有安土重遷、獨立行動的苗頭。原先,石達開接納他們僅是權宜之計,深知其“獷悍不可制”,“乃陽示以羈縻,令自樹一幟于江皖間”,“借以牽制官兵"?。如今,石達開出走時途經皖、贛,毫無疑義,這些“江皖間”的天地會員必然隨之而去?。再加上石達開又不加改造地“一路裹脅奸民”?,招納“新兄弟"?,于是軍中天地會員數量激增。清方劉長佑的報告也證實了這一點:“查此股賊目李、林、周、譚各姓,均屬廣匪,連日擒斬賊,廣匪亦據大半,旗幟多花色。?”軍中未經改造的天地會員既多,則必然會帶來破壞紀律、不聽指揮、叛變投敵三大惡果,影響石達開的軍事行動。而石達開要加強控制,就必然要遭到反對,結果正如劉長佑奏報的那樣,“廣碼與翼逆不睦”?。
此地值得一提的是,有兩件事直接加速了這些未經改造的天地會員與石達開的分裂過程。
其一,一八五七年底,石國宗“率眾八萬余來汀”,也照舊例接納了當地劉遠達的天地會員萬余人,其軍紀極差。后因為劉遠達私受連州紳土賄賂,阻撓太平軍的軍事行動,被石國宗處死。于是其部下群起報復,數萬人散走?。這件事對本來就與太平軍“氣類攸分”?的花旗軍的分裂起了火上澆油的乍用。雖然史文闕如,我們今天很難找到直接材料來證明,但清方記載中卻不乏間接證據。如《寇汀紀略》在記敘此事后緊接著寫道:“逆黨從此離心”;駱秉章則說:“石達開由浙竄閩以后,氣勢頓衰……觀近時賊蹤紛紜雜亂,回異從前”?;曾國蕃也指出:“察看入閩出閩之賊,勢亂而無紀,氣散而不整,回不似石逆往年情形"?,劉長佑說得更為具體;“查此股賊匪實系廣碼……因廣碼與翼逆不睦,福建又無所得食,乃棄邵武悉數竄出黃土關”?。可以說這便是當時石軍狀況的一個縮影。
順便提一下,《寇汀紀略》寫道:河田會黨來投,太平軍“力拒不納”,后來江西干刀會“從古城投賊,賊拒不納,會匪遁回”。這是什么原因呢?通過上文的分析,我們不能不說那是由于劉遠達天地會的惡劣行為給太平軍造成了條件反射。“以其桀鴦難制;力拒不納",恰恰證實了這一點。
其二,一八五九年一月,“金湯(陶金湯)既攻破陽朔、永安,結蓮塘張高友為助,高友利其所有,誘殺之”?。陶金湯是石達開手下驍將,有“余黨萬余人”。如今被天地會張高友部消滅,可以想見太平軍肯定會去報復;繼之而旨,石軍內部太平軍與天地會花旗軍“彼此之猜端必起”(一八五六年十一月江西天地會頭目李能通殺害太平軍將領黃毓生后引起的一系列連鎖反應為我們提供了絕好的標本)。關于其后果,在曾國藩書札中也有反映,如他說石達開“既鈍于浙,鈍于閩,入湘后又鈍于永、祁,鈍于寶慶,裹挾之人,愿從者漸少?”
當然,此類時間事實上還可能更多。
我們可以這樣說,吉慶元等奏文中提到的那些所謂的“起義”,多數是花旗軍的分裂活動。據陳慶華同志考證,所謂余忠扶部下官兵的"起義”即是一次叛變,就是吉慶元這一支隊伍中也有張志公等萬余人降敵?。還是石達開自己說的較為可信:"是年回廣西,走桂林、慶遠,至賓州,因伙眾三江兩湖人多(應指天地會成員),各有思歸之念,不能管朿,將大隊散回”?。因為吉慶元等的奏文中說:“……由是翼王之六部暨參護、承宣、仆射等官以及統下兵士紛紛皆欲出江:有出到湖南彼妖打散者有三班;仍在廣西象州、賓州及下廣東嘉興州者兩班;又有由云南到貴州黎平府一班。”這里的“仍在”“賓州”與《石達開自述》中的“賓州”相映證,可以肯定石達開在賓州“將大隊散回”是確有其事。另外,從中我們還可以發現,那些“起義”者的“岀江”路線似乎也不象真正要回朝的樣子。那么,吉慶元這一支二十萬人馬是否真的因“起義”而“回朝”的呢?也不然。我們將《石達開自述》中的“達開在南寧府沒有多人”和吉慶元等人的奏文中的“翼王一返故鄉,便有歸林之說"聯系起來,便不難發現,這支太平軍是因為石達開要“歸林”才最后由貴縣脫離他而“萬里回朝”的,算不上“起義”
現在,讓我們再回頭來談談石達開與大成國的關系。
通過上面的分析,再來看石達開處埋其與大成國關系的史實,我們就會發現:吃一塹,長一智,這時的石達開是接受了教訓,領會了太平天國初期制定的處理天地會員時的那些原則(即:天地會員不放棄自己的信仰,就不予接納)的重要性了。如石達開向陳開聲明“如果敬拜上帝,我與爾合”?。大成國澄江知縣李錦貴脫離大成國,甘愿敬拜上帝,石鎮吉就立即封他為澄江縣大令?。否則,就寧可不予接納。
一八六一年,石達開在廣西又重新聚集了數萬人馬,后來甚至發展到“二十多萬人”?,幾度猛攻四川。由于在接納會黨人員時堅持了原則,戰斗力有了顯著提高。住這以后的幾年內,我們就很少發現其軍中再有“花旗”、“不睦”之類的記載了。
綜上所述,我們認為,造成石達開部隊一度對天地會員“力拒不納”、不能與大成國協力抗敵以及軍中一度分崩離析的根本原因,歸根到底都在于那些未經改造的天地會員的加入及其惡劣影響,而不是什么流寇主義、分裂主義路線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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