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場的“茶葉販子”

1942年深秋，江蘇鹽城西大街的菜市場里，總有個挑著扁擔賣茶葉的中年漢子。他穿粗布褂子，腳踩草鞋，吆喝聲帶著安徽口音：“六安瓜片，明前新茶！”誰也不知道，這個“茶葉販子”其實是新四軍鹽阜軍分區(qū)的情報科長趙興蘭，他扁擔兩頭藏著微型電臺，茶葉包里塞著加密情報。

這天晌午，趙興蘭剛和交通員對完暗號，突然沖出十幾個偽軍。帶頭的漢奸王三麻子一把扯開茶葉包，抖出本《水滸傳》，書頁里用針孔密碼寫著新四軍反“掃蕩”部署。趙興蘭被捕時，故意打翻扁擔，竹筒里滾出的銅錢“叮當”作響。這是最后的警報：三長兩短，代表“我已暴露”。

牢房里的“救命飯”

趙興蘭被關進日軍憲兵隊地牢的第三天，來了個送飯的偽軍。這人滿臉麻子，左眼有道疤，放飯時突然用碗底“咚咚”敲了兩下鐵欄。趙興蘭心頭一緊，這是聯(lián)絡暗號！

“今晚子時，西墻第三磚。”偽軍壓低聲音，碗底赫然粘著張小紙條。趙興蘭強壓激動，按規(guī)矩對上句：“天晴好曬被。”可對方接的卻是：“下雨要收衣。”暗號對岔了！趙興蘭后背瞬間濕透，組織規(guī)定的下句明明是“風大莫出門”。

麻臉偽軍眼神驟冷，突然扯嗓子喊：“太君！他要越獄！”門外立刻傳來皮靴聲。趙興蘭急中生智，抓起飯碗砸向自己額頭，鮮血直流中大喊：“八嘎！飯里有毒！”趕來的日本兵看見滿地碎碗和“中毒抽搐”的犯人，反手給了偽軍兩耳光：“你的，陷害皇軍！”

暗號背后的生死棋

這場驚險戲碼，牽扯著新四軍與汪偽特工的暗戰(zhàn)。原來三天前，軍統(tǒng)潛伏在偽軍中的“夜鶯”傳信：日軍獲得假情報，誤以為趙興蘭掌握蘇中根據(jù)地的糧倉位置，想放長線釣大魚。真暗號本該是“風大莫出門”，而偽軍說的“下雨要收衣”，正是汪偽特工總部設計的釣魚陷阱。

鹽城地下黨負責人老周后來在回憶錄里寫：“那晚我們的人確實在西墻外埋伏，聽見鬼子喊‘有毒’，就知道老趙識破了詭計。”更絕的是，趙興蘭自殘用的破碗片，提前抹了從褲腳刮下的砒霜，這是他備了半年的“光榮彈”，沒想到用來裝中毒。

將計就計的“苦肉計”

日軍軍醫(yī)驗出砒霜后，事情鬧大了。汪偽特工課長李士群親自從南京趕來，他拎著趙興蘭的衣領冷笑：“玩中毒？老子讓你真中毒！”說罷灌下一碗辣椒水。趙興蘭咬破早藏在牙縫的豬血膠囊，噴了李士群滿臉“血”，倒地“昏死”。

這出苦肉計驚動了日軍司令官小林信男。他怕弄死趙興蘭斷線索，趕緊叫軍醫(yī)搶救。趁亂間，真地下黨臥底，軍醫(yī)助手小吳，在注射器里換了葡萄糖。趙興蘭“奇跡般蘇醒”后，小林信男反而更信他是條“大魚”。

茶館里

僵持半個月后，汪偽放出風聲：愿用趙興蘭換被俘的偽軍高官。1942年臘月初八，交換地點定在揚州富春茶社。新四軍代表剛進門，二樓突然架起機槍，又是陷阱！

千鈞一發(fā)之際，柜臺伙計摔碎茶壺。埋伏在外的新四軍偵察連聽見信號，扮成挑糞工沖進來。

混戰(zhàn)中，那個麻臉偽軍突然調(diào)轉槍口，打死李士群的親信，拽著趙興蘭跳窗，他竟是軍統(tǒng)雙面間諜“夜鶯”！原來當初對錯暗號是他故意為之，既要騙取汪偽信任，又要向重慶表忠心。

血色黎明

眾人逃到運河邊時，“夜鶯”卻掏槍對準趙興蘭：“對不住了，共黨兄弟。上峰要活的，死的也行。”原來軍統(tǒng)想獨吞情報。趙興蘭突然吹響掛在脖子的竹哨，蘆葦蕩里躥出條漁船，船頭老漁夫甩出漁網(wǎng)罩住“夜鶯”。這時才亮明身份：漁夫是鹽阜軍分區(qū)敵工部長，三個月前就盯上這個“三面間諜”。

1992年，鹽城新四軍紀念館展出趙興蘭的遺物：那個救命的竹哨、半塊粘著砒霜的碗片，還有“夜鶯”的鋼筆槍。解說牌上寫著：“智慧比子彈更有力量。”

趙興蘭后來活到89歲，晚年總愛說：“當年那碗飯，差點要命也要了鬼子的命。”

如今富春茶社還在營業(yè)，只是菜單上多了道“救駕湯”，據(jù)說靈感就來自那場生死營救。喝湯的食客們或許不知，這碗熱湯里，曾沸騰著一個民族的生死時速。

參考資料：

1. 《鹽阜抗日根據(jù)地史料匯編》（江蘇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

2. 趙興蘭口述《地下工作回憶錄》（存鹽城新四軍紀念館）

3. 央視紀錄片《隱蔽戰(zhàn)線》第四集《碗底密信》

4. 臺灣“國史館”藏《汪偽特工總部檔案》

5. 李士群秘書夏仲明回憶錄《76號魔窟》（香港天地圖書1989年版）

6. 揚州檔案館《富春茶社百年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