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村昌平的《復仇在我》不是一部簡單的犯罪片,它撕開人性的偽裝,露出血淋淋的真實。緒形拳飾演的榎津嚴,一個冷靜的殺人狂,卻讓我們在戰栗中思考:惡的根源究竟是什么?1979年的銀幕經典,至今仍讓人窒息。
惡的偽裝:當S人成為“日常”,榎津嚴不是野獸,他比野獸更復雜。野獸依本能行事,而榎津嚴殺人時,卻帶著一種近乎荒誕的“理性”。他騙別人,更騙自己——錢是動機嗎?或許是,但當他用硬幣在桌上劃出刻痕時,連他自己也動搖了。今村昌平的高明,在于不給出答案,只呈現深淵。
影片中,榎津嚴的每一次行兇都看似有因:缺錢、憤怒、甚至偶然。但細看會發現,這些理由脆弱如紙。他數錢時的“心安理得”,更像是對自我的催眠。最后一次殺人時,硬幣的劃痕成了隱喻:錢是工具,卻不是目的。他的惡,源于一種更深層的虛無——對生命毫無敬畏,包括自己的。
扭曲的共生榎津嚴的性行為與殺人形成詭異對照。他對妻子粗暴,卻在娼妓面前顯露出罕見的溫順;情人阿春被侵犯時,他沉默如旁觀者。今村昌平刻意模糊性與暴力的邊界:榎津嚴的暴力不為控制,性也不為占有。這種“無目的”的殘忍,反而更令人毛骨悚然。
值得注意的是,影片中的女性角色比男性更具生命力。倍賞美津子飾演的妻子性感而強勢,小川真由美飾演的阿春則帶著破罐破摔的絕望。她們的死亡并非簡單的受害者敘事,而是對榎津嚴虛無世界的最后一擊——他殺死的不僅是人,更是自己與世界最后的聯結。
歷史夾縫中的“小人物之惡”影片背景設定在戰后日本,父權陰影、宗教偽善、戰爭創傷如三座大山。但今村昌平拒絕將榎津嚴的惡簡單歸因于此。通緝令與新聞影像穿插全片,提醒我們:個體的暴行在大歷史中不過一粒塵埃。榎津嚴在電影院觀看自己的通緝影像時,荒誕感達到頂峰——他既是兇手,也是觀眾。
這種處理讓影片超越了一般犯罪片的范疇。它不是在探討“為什么殺人”,而是在質問:當社會規范崩塌時,人性究竟能墮落到何種地步?榎津嚴的惡不是特例,而是時代裂縫中的必然產物。
時空的死亡隱喻,火車反復出現,載著兇手與受害者駛向未知終點;老人如枯枝般腐朽,卻散發猙獰的生命力。今村昌平用這些意象打通時空:殺戮是必然,還是偶然?答案或許藏在阿春之死的俯拍鏡頭里——生命被擠壓至無聲,而世界照常運轉。
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影片中有三位受害者的死亡與交通工具有關。加藤嘉飾演的律師固執地搭上那輛出租車,最終喪命。這種安排絕非巧合,而是暗示:在現代社會中,任何人都可能成為“移動的獵物”,死亡隨時可能降臨。
“微笑惡魔”緒形拳的表演堪稱教科書級。他含笑殺人,眼神卻空洞如黑洞。這種矛盾塑造了影史最復雜的殺手之一:他不夠聰明,甚至有些笨拙,但正是這種“普通”,讓他的惡更具普世性——我們與惡魔的距離,或許只差一個崩壞的瞬間。
值得一提的是,片中榎津嚴父親的角色由三國連太郎飾演,他在一場戲中即興向緒形拳吐口水。這種突如其來的真實感,進一步強化了影片的殘酷基調。
今村昌平的作者印記,作為日本新浪潮的代表人物,今村昌平的作品始終關注社會邊緣人。
《復仇在我》延續了他對人性陰暗面的探索,但手法更加冷峻。影片沒有煽情,沒有說教,甚至沒有明確的道德立場。它只是冷靜地展示:惡如何像病毒一樣,在人群中悄無聲息地蔓延。
《復仇在我》的偉大,在于它不解釋惡,而是讓惡自己開口說話。當榎津嚴的骨灰飄散空中時,我們終于明白:復仇從未在他心中,而在我們每個人的凝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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