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咱這的老人說過這么一個故事,在民國那段時間,我鎮子上的火灶巷子有個老中醫,姓劉,因為看病只開一劑藥,又有一把大胡子,人送外號"劉胡子"。這老頭兒住在鎮子最西頭的老宅子里,門前一棵歪脖子棗樹,據說有上百年了。他那院子破破爛爛的,可門前的青石板卻被求醫的人跪得锃亮。當然,這里面是否有夸張的成分就不得而知了……
相傳,劉胡子看病有三不醫:富貴不醫,不信不醫,將死不醫。鎮上人都說他脾氣古怪,可誰家有個疑難雜癥,還得巴巴地往他那跑。為啥?因為這老頭兒真有本事。記得那年夏天,鎮長的兒子小寶得了怪病。先是發燒說胡話,后來全身浮腫,皮膚發黑,眼瞅著就不行了。鎮長帶著孩子去了縣里、市里的大醫院,錢花了不少,可那些穿白大褂的醫生都搖頭,說是沒見過這種病。鎮長夫人趙氏哭得眼睛都腫了,最后沒法子,鎮長只得拉下臉來,親自去求劉胡子。
那天晌午,太陽毒得很,鎮長穿著綢緞褂子,滿頭大汗地站在劉胡子那扇掉漆的木門前。門"吱呀"一聲開了,劉胡子探出半個身子。這老頭兒精瘦精瘦的,眼睛卻亮得嚇人。
"劉大夫,救救我兒子吧!"鎮長作揖道。
劉胡子瞇著眼打量鎮長,鼻子哼了一聲:"您這身富貴氣,我可醫不了。"
"劉大夫,您行行好,要多少錢都成!"
"錢?"劉胡子冷笑,"我這三不醫的規矩,您不知道?富貴不醫,不信不醫,將死不醫。您占了兩樣——富貴,還不信我。"說完就要關門,鎮長急得一把撐住門板:"我信!我真信!"
"信?"劉胡子指著鎮長手腕上的金表,"您要真信,先把這表摘了再說。"鎮長臉色變了變,這金表是他五十大壽時縣里領導送的,平日里寶貝得很。他支吾道:"這...這是我..."劉胡子"砰"地關上門,丟下一句:"連塊表都舍不得,還說什么信不信的。"
鎮長灰頭土臉地回去了,跟老婆一說,趙氏氣得直跺腳:"你這死要面子的!兒子的命重要還是你那破表重要?"當天夜里下起了大雨。趙氏背著奄奄一息的小寶,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劉胡子家走。雨水順著她的發梢往下淌,分不清是雨是淚。到了門前,她"撲通"跪下,額頭抵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劉大夫,求您救救我兒子!我給您磕頭了!"門里一點動靜都沒有。趙氏就那么跪著,雨水浸透了她的衣裳。小寶在她背上微弱地呻吟:"娘,我冷..."
不知過了多久,門"吱呀"一聲開了。劉胡子撐著油紙傘走出來,嘆了口氣:"進來吧。"
屋里點著油燈,光線昏黃。劉胡子讓趙氏把孩子放在竹榻上,自己搬了張小凳子坐下。他伸出三根手指搭在小寶手腕上,閉著眼,眉頭越皺越緊。趙氏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突然,劉胡子睜開眼,說了句奇怪的話:"這孩子不是病,是中了'黑水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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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蠱?"趙氏愣住了,"這...這都什么年代了..."劉胡子冷笑:"不信?那請回吧。"
趙氏連忙擺手:"不不不,我信!我信!可是...誰會給孩子下蠱???"
"不是人下的。"劉胡子起身從柜子里取出個布包,"是水里的東西。這孩子最近是不是去過河邊?"
趙氏想了想,突然"啊"了一聲:"半個月前,小寶跟幾個孩子去老河灣摸魚,回來就說身上癢..."劉胡子點點頭,打開布包,里面是一排長短不一的銀針。他取出一根最長的,在小寶腳底輕輕一刺——流出來的不是血,而是一滴黑色的液體,落在白布上,竟然冒出一縷青煙。趙氏嚇得捂住嘴。劉胡子卻像是早有預料,淡淡道:"黑水入體,七日浮腫,十日發黑,半月...就沒救了。"
"那...那怎么辦?"趙氏聲音都抖了。劉胡子收起銀針,慢條斯理地說:"治倒是能治,不過需要三樣東西。"
"您說!就是天上的星星我也想法子摘來!"
"第一樣,"劉胡子豎起一根手指,"你丈夫的官印。"
趙氏愣住了:"這...這..."
"第二樣,你家最值錢的物件。"
趙氏下意識摸了下頭上的金簪。
"第三樣,"劉胡子盯著她的眼睛,"一顆真心。"
趙氏聽得云里霧里,但為了兒子,她咬牙道:"我這就回去拿!"
回到家,趙氏把劉胡子的話一五一十告訴了鎮長。鎮長一聽要官印,臉都綠了:"胡鬧!官印是能隨便拿出去的嗎?這是公家的東西!"
"兒子的命重要還是你那破印重要?"趙氏急得直哭。
鎮長在屋里轉了幾圈,突然一拍大腿:"有了!我找人仿造一個!反正那老頭兒也不認得真的假的。"
第二天一早,鎮長親自帶著"官印"和金條來到劉胡子家。劉胡子接過那銅印,在手里掂了掂,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但什么也沒說。治療開始了。劉胡子讓趙氏抱著小寶坐在院子中央,自己用毛筆蘸了朱砂,在小寶身上畫滿了奇怪的符號。然后他取來一個大瓦盆,倒入清水,將"官印"和金條都放了進去。"現在,"劉胡子對鎮長說,"把你最珍貴的東西放進去。"
鎮長猶豫了一下,解下金表扔進盆里。劉胡子搖搖頭:"不是這個。"
"那...那還要什么?"
"你的真心。"劉胡子盯著他的眼睛,"對著這盆水,說出你這些年做過的虧心事。"
鎮長臉色大變:"你...你這是什么意思?"劉胡子不答,只是看著盆里的水。奇怪的是,那水開始變黑,就像小寶皮膚的顏色一樣。"不說實話,這水就黑到底。"劉胡子淡淡道,"到時候,別說你兒子,就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鎮長額頭冒汗,支吾了半天,終于小聲道:"我...我收過李記糧行的禮,給他們少算了公糧..."盆里的水黑得更厲害了。
劉胡子冷笑:"就這?"
鎮長咽了口唾沫,又說:"去年修路...我...我虛報了工錢..."水已經黑得像墨汁一樣。趙氏突然哭喊道:"你這沒良心的!都這時候了還不說實話!你是要兒子的命啊!"鎮長腿一軟,跪在了地上:"我...我這官印是假的!真的在我書房暗格里!我這些年...這些年..."他越說聲音越小,最后竟嚎啕大哭起來。說也奇怪,隨著他的坦白,盆里的水漸漸變清了。當他說出"真官印藏在書房第三塊地磚下"時,水竟然變得清澈見底。
劉胡子點點頭:"去拿真印來。"
鎮長連滾帶爬地跑回家,不一會兒捧著個紅綢包回來了。打開一看,是枚沉甸甸的銅印,上面刻著"清河鎮正堂"幾個字。劉胡子將真印放入盆中,又加入幾味草藥,然后取出一把小刀,在小寶指尖輕輕一劃——黑色的血滴入盆中,立刻化作一縷黑煙消散了。
"把他放進去。"劉胡子指著瓦盆。
趙氏小心翼翼地把小寶放進盆里。說來也怪,那盆看著不大,小寶坐進去卻剛剛好。劉胡子舀起盆里的水,一遍遍淋在小寶身上。漸漸地,小寶身上的黑色褪去了,浮腫也消了不少。一個時辰后,治療結束。小寶雖然虛弱,但已經能睜開眼睛叫"娘"了。趙氏喜極而泣,連連給劉胡子磕頭。劉胡子卻擺擺手:"別急著謝。這孩子的命是撿回來了,但根源還沒除。"他轉向鎮長,"知道為什么非要你的官印嗎?"
鎮長搖頭。"因為黑水蠱專找心術不正之人。"劉胡子盯著鎮長,"你這些年做的事,連累家人。今日若不是你夫人一片真心,你兒子必死無疑。"鎮長面如土色,汗如雨下。
"這官印我留下三日,"劉胡子說,"三日后你來取。記住,做官如行醫,心不正,害人害己。"
三天后,鎮長來取官印時,發現印紐上多了一道細細的裂紋。劉胡子說:"這是給你留的記號。日后每當你用印時,看到這裂紋,就想想那盆黑水。"鎮長紅著臉接過官印,掏出厚厚一捆銀元要謝劉胡子。老頭兒卻只取了一枚銅錢,剩下的全退了回去。
"診金一枚足矣。"他說,"剩下的,拿去修修鎮東頭那座橋吧。去年發大水沖垮的,到現在也沒人管。"
鎮長羞愧難當,連連稱是。說來也怪,從那以后,鎮長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僅修了橋,還整頓了鎮上的吏治。有人問他怎么突然轉性了,他總是指指官印上的裂紋,苦笑著不說話。至于小寶,后來健健康康地長大了。每年端午,趙氏都會帶著他給劉胡子送幾個自家包的粽子。老頭兒照樣板著臉,但接過粽子時,眼里總有藏不住的笑意。鎮上的人都說,劉胡子這老頭兒怪是怪,可真有本事。不僅會治病,還能治心。那"三不醫"的規矩,看似不近人情,實則大有深意。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現在你要是來我們這小鎮,還能看見劉胡子那間老宅子,和門前青石板上的膝蓋印,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似乎又光亮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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