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振嶺作品:竹蟬圖
釋文:朝露未晞,蟬鳴何處。丙戌長夏時近大暑,眼疾略舒,勉力圖此,數日乃成。振嶺
值得回味的蟬
齊 玨
讀時報副刊姜維群先生的文章《春花開過來聽蟬》,其中關于吃蟬的文字,像投進湖水中的一粒石子,讓思緒蕩起漣漪,勾起我年少時的味蕾記憶。
記得上小學時,一個悠長的暑假,我被父母送到河北省河間縣南召村的姥姥家度過。假期的主要活動便是隨大舅于鄉(xiāng)野間摘果、捕魚、捉蟬,蟬在這里叫“知了”。四十余年彈指一揮間,那個夏天的記憶像電影蒙太奇不斷閃現在腦海中,特別是吃蟬。
近日在手機推送中看到一則關于“質數”的科普視頻,介紹了一種名為“質數蟬”的美洲知了。質數蟬在地下可蟄伏長達17年之久,因為17是質數,故被稱為“質數蟬”。質數蟬的生命周期漫長而隱秘,是為了避免天敵的侵害。以質數蟬為食的鳥類一般不會生存這么久來和質數蟬保持同步,這樣質數蟬就能安全延續(xù)種群。
那年暑假,在河北省鄉(xiāng)間的夜晚,大人們在楊樹林的空地上點燃玉米秸,用腳猛踹樹干,我等孩童則用身體撞擊樹干,隨后,無數只受到驚擾的知了撲楞著雙翼奔向明亮而炙熱的火堆,不一會兒地上就落滿了知了。人們麻利地將蟬翼撕掉,然后將知了扭動的軀體扔到混了鹽水的水桶中,三十分鐘左右就能獲得滿滿一桶“戰(zhàn)利品”。接下來是對美味漫長的等待……
第二天,腌制了一夜的知了被舅母放入大鍋中油炸,隨后盛在白瓷盤中端上餐桌。晶瑩的瓷盤,黢黑的炸知了,也經常搭配上西紅柿拌白糖和火腿絲拌黃瓜。大舅把酒倒入酒杯,喝之前總會拿筷子蘸了讓我舔,這是我的特權。被酒嗆過喉嚨,我就可以享用辛勞半夜的“戰(zhàn)利品”。不用擔心食品添加劑,肯定是無污染的純天然。只是不知道哪些被我享用的知了們在地下蟄伏了多少年,才與我這個來自都市的少年在這里以此種方式相遇。黑色的炸知了,讓我想起楊德昌的電影《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影評人蔡憶峰說,“如果青春片的底色是明媚,楊德昌的鏡頭下只有粘稠的黑。”這炸知了的黑,承載了青春味道,也滿足了上世紀80年代初鄉(xiāng)間居民對蛋白質的欲望。
后來,因為學業(yè)緊張,我再也不曾享受如此快樂的時光。接下來的若干年,我從來津探親的親戚那聽說,村里開始搞活經濟,人們外出打工,村里還有人干起了生產石棉瓦的產業(yè)……村與村之間通了公路,土道變成柏油馬路,道路兩旁樹起一片片彩鋼板頂棚的廠房,因為污染,井水不再能飲用,壓把井被自來水龍頭淘汰。星月夜下,我曾洗過澡的池塘,水臭了后干涸了。再后來就是有鄉(xiāng)下的親戚來天津看病,間或聽到大人們在交談中提及那誰誰家的得了癌,因為石棉。面對生活的殘忍,村里的人們卻仍就選擇內心的淡定與從容……南召村也成了我再也回不去的童年,不再美麗的鄉(xiāng)村,無處寄托的鄉(xiāng)愁……
近幾年,大舅的孫子來津看我母親,聽他說,因為雄安新區(qū)的建設,周邊的市縣也開始整治環(huán)境污染,村子附近的大河又有了水,也有了魚。聽他說著村里的這些變化,我很欣慰,也讓我回想起在南召村的那個夏天,那油炸知了的味道。
奇妙的知了,值得回味的蟬。(刊于2025年5月26日中老年時報-副刊)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fā)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