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安自嫁到周家后,成為魯迅的妻子后,37年中盡心盡力承擔了照料婆婆的職責,除開早晚問候起居,還要管理家務;即使家里請了傭人,下廚烹飪紹興口味的菜肴則是她每天要做的工作。然而,朱安卻沒能給魯迅留下一個孩子。
傳宗接代是老一輩人的畢生希望,魯迅和朱安結婚一段時間后,魯迅的母親也曾責怪她沒有給魯迅生下一兒半女,婆婆的指責讓朱安積壓心里的情緒突然爆發,性格一向溫婉的她卻沖著魯迅母親大吼道:“總叫我給魯迅生孩子,他都不碰我,怎么生?”
魯迅為何要這般對待朱安呢?
朱安的娘家在紹興城的丁家弄。民國前,紹興府內以南北向的府河為界,東屬會稽,西為山陰,丁家弄即屬山陰地界。而不遠處的魯迅家的周家臺門屬于會稽縣。
1878年,朱安出生,從年紀上算,她比魯迅要大三歲。朱家在當地有威望,這份威望來自于朱家深厚的文化底蘊。由于朱安的父母只有朱安和朱可銘兩個孩子,所以對于家里的唯一女孩,父母是寄予厚望的。
從這種家庭走出來的孩子,必然要比大多數人優秀很多,事實也是如此,在父母的精心養育下,朱安性格溫和,是典型的大家閨秀。
周朱兩家締結婚約的時間,大致是在魯迅去南京讀書的第二年,關于這段婚姻是如何推進的,我們還需要把時間拉回到1898年。
這一年,魯迅離開家鄉前往南京學習,面對孩子的長大,魯迅母親魯瑞感慨萬分。然而,這一年對于周家人來說并不美好。就在魯迅離開后的幾個月,他的四弟椿壽因病去世了,死的時候才6歲。
當時,住在新臺門里魯迅的叔祖周兆藍,和魯迅家只有一墻之隔。魯迅小時候經常在他家讀書,兩家鄰里關系非常好。周兆藍的妻子是藍太太,母家姓朱,住在和魯迅家新臺門的都昌坊口只隔一條東西大街的丁家弄,這就是我們前文中提到的那個丁家弄。
藍太太回娘家時,有一次把朱安帶來串門,正好被鄰居家的魯迅的母親看見。當時的朱安二十出頭,鵝蛋形的臉,長得很溫柔,再加上她很懂禮貌,所以深得魯迅母親的喜歡,如果能讓她來做自己家的兒媳婦就好了。
后來在別人的介紹下,周家和朱家開始商議孩子們的婚事。 說是魯迅要結婚,但他并沒有見過朱安,在當時婚姻制度的制定下,魯迅唯一能做的就是聽從母親的安排。當魯迅得知母親給自己定下婚約后,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拒絕,但是魯母并沒有采納魯迅的意見。
他母親認為,只要當面跟他說清楚,一向尊敬母親的魯迅自然會聽從她的安排。為了早日訂婚,魯迅的母親再次托人寫信去南京說服魯迅。
誰也沒料到的是,魯迅這次的態度很堅決,他不同意這門婚事。但是魯迅母親認為,這門親事是她主動托人向朱家提出的,自己沒有理由提出退婚,況且街坊鄰居也都知道她家即將迎娶朱家的女兒,如果就這樣無緣無故退婚了,會給朱安帶來不好的名聲,綜合考慮下來,這門婚事就是不能退。
既然母親這么堅決,身為兒子的他也沒有辦法駁回母親,再加上前不久家人剛剛離世,為了不讓母親再次傷心,他也希望母親身邊可以有一個說話的人,也就不再反對了。
魯迅雖然沒有見過朱安,但是已經接受過新思想的他還是給母親寫了信,提出一個條件,希望讓朱安進學堂念書。朱家雖然家世顯赫,但是他們的思想依舊停留在原地,他們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沒有必要讓朱安去念書。
如果當初朱家人遵照魯迅給出的意見讓朱安去念書,或許她最后的結局就會出現反轉吧。
后來他們的婚事被耽擱了,原因是魯迅一直在日本留學,顧不上辦婚禮。時間一天天過去了,朱安年紀也越來越大,坐不住的朱家人開始催促魯母,希望魯母可以盡快把魯迅叫回家。
孩子的婚姻大事沒落定,身為母親自然會感到焦急。她三天兩頭給魯迅寫信,催魯迅趕緊回紹興完婚,這時魯迅也被逼得心里很苦惱,最后連飯都吃不下去了,整個人消瘦許多。
見魯迅一直沒有說要回來,魯母只好給他發去一個寫著“母病速回”的電報,看到電報,魯迅信以為真,立刻從日本趕回紹興。但到了家門口,他并沒有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母親,反而看到母親正興高采烈地給自己操辦婚禮。
1906年,魯迅只好聽從母親的安排,迎娶朱安。在當時,魯迅是這樣想的,他自己出生在一個風起云涌的革命時代,死無定期,隨時準備要獻身報國,隨時都有犧牲的可能。
跟朱安結婚的話,起碼有人可以留在母親身邊照顧她,考慮到這一點,魯迅也就接受了這門婚事。
婚禮前魯迅是沒有見過朱安的,婚禮現場是他們雙方的第一次見面。令魯迅沒想到的是,朱安的長相和自己想象中的截然相反,這倒是不能怪魯迅,為了能讓魯迅盡快結婚,魯母在信里曾說朱家女兒生得沉魚落雁,但是眼前的朱安長臉大鼻,身下矮小,再加上三寸金蓮,這讓思想先進的魯迅難以接受。
結婚當晚,魯迅一夜沒睡。第二天魯迅家的傭人王鶴照一早起來,就看到魯迅從房間走出來,只見魯迅消瘦的臉上,有一塊很明顯的青色,原來是魯迅的眼淚流在藍印花被面上,把魯迅的臉給染上了色。
婚禮的第二天,魯迅便把自己的東西都收拾到書房里,他再也沒有踏入過朱安的房間。兩天后,魯迅以學業繁忙為由,迫不及待踏上前往日本的輪船。
對于魯迅來說,他之所以會和朱安結婚,是因為母親的要求,而他也希望能有個人替他照顧母親,既然母親這么喜歡朱安,那就留她在母親身邊吧。
婚后三年,朱安沒有見過魯迅一面,直到1909年魯迅從日本回國。這次回來,魯迅也沒有回紹興,而是前往浙江和杭州,在師范學校當老師。
魯迅偶爾也會回紹興,但他大多數都是回家探望母親的,看過母親后,魯迅就默默回到自己的臥室,從來不到朱安房內。
1910年魯迅回到家鄉,到紹興府中學堂任教。本應該說是夫婦團聚了,但是魯迅在這期間一直住在學校,平時是很少回家的。節假日偶爾回家,但回來也就是看望一下母親,換取一些衣物帶走,從來不進朱安的房間,也不跟朱安交流。
魯迅和朱安始終是兩個世界的人。當初魯迅讓朱家人送她去學堂念書,就是希望可以通過知識來改變朱安的傳統思想,這樣的話,他就能和朱安交流了,奈何朱家人固執己見,硬是要用“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思想固執住她,朱安最后的悲涼結局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朱家人自己造成的。
1919年,魯迅把母親和朱安接到北京生活,他們雖然各自擁有各自的房間,但好歹也算是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那年夏天,魯迅的學生來家里看望他,為了展現自己的待客之道,朱安帶著一臉的笑容為客人端上茶水和點心。然而,她的善舉并沒有得到魯迅的認可,反倒是讓魯迅意識到他們之間的思想差距實在太大。
原來,朱安給客人們端上的是滾燙的茶水和滾燙的藕粉。眼下正處于酷暑時期,這讓客人們如何吃喝?
還有一次,魯迅在吃飯期間談起日本的飲食文化。他為大家介紹了一道日本菜,朱安為了奉承,就順水推舟說:“是的,這道菜非常好吃,我也吃過呢!”其實,魯迅說的這道菜只有日本有,中國沒有,紹興更沒有見過。
能說朱安不對嗎?她其實就是想得到魯迅的關注,想讓魯迅認可自己罷了,她哪里會知道自己的這種自作聰明的言行,是把魯迅越推越遠了。
我們經常會聽到這樣的一句話,文化程度差異帶來的認知溝壑,會讓婚姻陷入溝通困境。朱安無法走進魯迅內心,魯迅也無法讓朱安靠近自己。而他們的婚姻對于兩人來說就像是一道無形的枷鎖,將他們牢牢捆綁在痛苦之中。朱安在無盡的等待與孤寂中耗盡青春,魯迅也在內心的矛盾與掙扎中備受折磨。
這場婚姻悲劇的根源,并非朱安的順從,亦非魯迅的 “冷漠”,而是那古板腐朽的封建婚姻制度。它無視個體的意愿與情感,以包辦代替自主,用傳統壓制自由,將兩個本就不同世界的人強行捆綁,最終釀成了朱安與魯迅的人生悲劇,令人不禁為之扼腕嘆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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