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行當里有個不成文的規矩：真貨不吆喝，吆喝的多半是坑。可如今，這條規矩正在被現實狠狠打臉。

相熟的古玩店老板老周，前些日子喝多了，紅著眼睛跟我倒苦水：“現在這行，要么跑路，要么賣假，要么等死。”

他的店開在城里最后一條還有點人氣的古玩街上，可整條街的鋪子已經關了一半。剩下的，要么改行賣起了“民俗工藝品”，要么干脆擺滿一眼假的“官窯”、“青銅器”，專宰外行。

老周算是少數還在堅持賣老貨的，可生意越來越難做。

“以前收東西，講究個眼力，現在收東西，先得琢磨會不會把自己送進去。”他苦笑著搖頭。

去年國家文物局發了新規，民間文物交易監管驟然收緊。以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灰色地帶”，現在成了重點盯防對象。老周這樣的正經開店人，三天兩頭被突擊檢查，稍微有點分量的老物件，就得被盤問來源。可問題是，哪來的？販子不會說實話，藏家更不會。

“我們這行，貨源本來就雜，以前還能靠熟人圈子串貨，現在誰還敢？”老周嘆氣，“前陣子隔壁老李被請去‘喝茶’，就因為收了個說不清來歷的晚清瓷瓶。最后東西沒收，人倒是放回來了，可再也不敢碰硬貨了。”

貨源斷了，市場也變了。如今的買家分兩種：一種是“撿漏黨”，揣著幾百塊錢就想買官窯，張口就是“反正都是假的，便宜點交個朋友”。

另一種是“回流派”，迷信“海外回流”，覺得日本、歐美來的東西才靠譜，殊不知不少“回流貨”其實就是內地造假，出去鍍層金再回來賣高價。

“最可笑的是，我有個同行，以前最恨日本，現在跑大阪開店，天天朋友圈發‘日本藏家舊藏’‘海外遺珍’，生意居然比在國內還好。”老周冷笑，“他那批貨，全是國內帶出去的，換個地方，價格翻十倍。”

老周不是沒想過轉型。他也試過直播，可鏡頭前那些主播唾沫橫飛，把假貨吹得天花亂墜，他實在拉不下臉。他也想過賣點“民俗小件”，可利潤薄得可憐，連鋪租都撐不住。還有人勸他干脆賣高仿，“反正市場上九成都是假的，你不賣別人賣”。

“可要是連我們都賣假，這行就真完了。”老周盯著柜臺里那幾件壓箱底的老貨，語氣里透著不甘。

古玩行當的黃金時代早已過去，如今的市場上，真貨被鎖死，假貨橫行，懂行的藏家越來越少，投機客卻越來越多。老周這樣的老派生意人，既不愿昧良心，又難以適應新規則，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生存空間被一點點擠壓。

“有時候想想，干脆關門算了。”他點了根煙，煙霧繚繞里，眼神疲憊又倔強，“可干了半輩子，除了這個，我還能干什么？”

古玩行的未來會怎樣？沒人說得清。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當市場只剩下假貨和套路時，真正熱愛古玩的人，只會越來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