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需要幫助嗎?"2018年深秋的平壤地鐵里,我抓著銹跡斑斑的扶手,眼前的世界開始天旋地轉。就在意識即將消散的瞬間,一只戴著白色手套的手遞來顆水果糖,指尖還沾著大學課本的油墨香。
那顆橘子味硬糖,成了我打開朝鮮的鑰匙。遞糖的姑娘叫秀珠,平壤外國語大學中文系大三學生。她書包里總裝著《漢朝詞典》和《中國民俗》,卻總把"茶葉蛋"說成"茶蛋葉"。我們靠著翻譯軟件聊天,發現彼此都癡迷周杰倫——她手機里存著《七里香》的朝鮮語翻唱版。
"你想做中朝貿易?"當她聽說我在丹東口岸倒騰過海鮮干貨,眼睛突然亮得像大同江的夜燈,"我帶你去見個人!"三天后,我們在平壤第一百貨后巷見到"老金",這個會說東北話的掮客,教會我們用五箱青島啤酒換三噸無煙煤的原始交易法則。
在牡丹峰腳下的出租屋里,我們建立起跨國貿易的草臺班子。她負責對接朝鮮商社,我往返丹東組織貨源。最艱難時,我們擠在漏雨的閣樓分吃一包方便面,她把最后半塊面餅推給我:"你們中國人說'同甘共苦',現在該共苦了。"
2019年春節,我們接到第一筆大單——用200臺中國產電暖器換5車皮朝鮮松茸。簽完合同那晚,在主體思想塔的霓虹下,她突然用中文說:"馮寒,我們要不要試試看?"沒等我反應,她又慌張改口:"我是說試試拓展水產業務..."
彩禮與國界的拉鋸戰
當我帶著10萬元彩禮走進她家時,客廳墻上掛著的金日成、金正日畫像正注視著我們。她父親是退役軍官,母親在國營紡織廠當會計。在喝完第三杯人參酒后,老人突然開口:"我們不要錢,只要你們留在平壤。"
空氣瞬間凝固。窗外傳來少年團鼓號隊的排練聲,秀珠的手指在桌下死死掐住我掌心。那個曾和我鉆過新義州貨場的姑娘,此刻低著頭說:"爸爸希望我繼承家里的黨籍。"
大同江畔的告別
爭吵在凱旋門賓館爆發。"你說過要帶我去上海看東方明珠!"她摔碎了我們共用的茶杯,瓷片扎進我腳背的疼痛,遠不及她下一句話鋒利:"你們中國人永遠不懂什么叫忠誠。"
分手那天下著凍雨,我在南浦港目送她消失在集裝箱縫隙間。后來聽說她嫁給了一個人民軍少校,婚禮上用的中國紅綢緞,是我留在倉庫的最后一批貨。
重逢與未拆封的答案
兩年后的羅先特區,我在中朝合資金礦的剪彩儀式上再次見到她。她抱著穿人民裝的孩子,胸前別著"勞動黨黨員"徽章。我們隔著人群點頭,她突然用中文說:"那顆糖...其實是我特意帶的。"
后來收到她的郵件,附件里是我們曾一起翻譯的《半島情歌》歌詞。最后一行被她改成:"大同江與鴨綠江,終將在黃海相擁。"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