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道德經》里,“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句話相當有名。它出自通行本《道德經》第五章,初聽時,這話振聾發聵,甚至有些刺痛人心。畢竟人們常說天地有愛,圣人大慈,愛民如子,可老子卻偏說天地、圣人“不仁”,把百姓萬物當作芻狗。
那這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老子又為何這樣講呢?關鍵就在這個“仁”字上。很多人覺得“仁”就是仁愛、仁德,意味著有愛心、包容心和同情心?!叭省贝_實有愛的意思,但并非男女之愛,而是人與人之間的相親相愛,孟子就說過“仁者愛人”。
然而,“仁”的核心不止于愛。仁者固然愛人,但愛人的不一定都是仁者?!叭省辈⒎瞧降鹊膼郏谴嬖谟谏衔徽吲c下位者之間?!抖Y記?經解》說 “上下相親謂之仁”?!墩撜Z》里,顏淵曾問孔子什么是“仁”,孔子回答“克己復禮為仁”,也就是要克制自身欲望,遵循禮儀規范,才算做到“仁”。
要知道,孔子時代的“禮”和現在不同。現在的“禮”主要指日常禮儀禮貌,而在孔子那時,“禮”是維護社會等級的制度。比如按禮儀規定,天子能觀賞64人的舞蹈隊,諸侯是48人,大夫16人,士4人,平民百姓則沒資格觀賞。魯國大夫季孫氏違規用了64人的舞蹈隊,孔子得知后氣得大喊“是可忍,孰不可忍”。
由此可見,“仁愛”的核心是社會等級,存在遠近親疏、上下尊卑。天子愛諸侯,諸侯愛天子,這才叫“仁”。所以墨子反對儒家的“仁”,因為這種仁愛有等級、有親疏,他提倡“兼愛”,即對所有人一視同仁。
明白了“仁”,再看“天地不仁”與“圣人不仁”?!疤斓夭蝗省辈⒎钦f天地沒有愛心,而是天地對待萬物沒有等級偏差,也沒有親疏之分。對待動物、植物、昆蟲,乃至人,都一視同仁;天子、諸侯、百姓,魚和鳥,在天地面前待遇相同。所以,“天地不仁”準確的理解是天地對萬事萬物都平等對待,該有的都有,不該有的誰都沒有。
由天地類推到圣人,圣人也應“不仁”,對所有百姓和貴族都同等對待。天地“不仁”,萬物才能蓬勃生長;圣人“不仁”,百姓才能安居樂業。天地和圣人的職責,就是提供良好的環境,讓個體在其中自由發展。而這個良好的環境,就是“不仁”。
不僅天地、圣人要“不仁”,每個組織、機構乃至家庭都應如此。一個家庭對幾個孩子要一視同仁,老師對每個學生也應平等相待。一旦有所偏愛,就必然有被忽視的,受寵的會日益驕縱,被冷落的會日漸萎靡,麻煩也就來了。
老子不僅強調天地對萬物、圣人對百姓不能有偏愛,還指出對待自己也不能有偏愛。他在《道德經》第七章說“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
老子的《道德經》雖僅5000字,卻字字精華,沒有多余的話,看似不近人情、冷冰冰,卻總能一語道破事物的本質。很多人讀《道德經》覺得吃力,就是因為老子的語言太過簡潔,又直擊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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