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當年老隊長對我特別關愛,我卻辜負了他的殷切期望
前幾天和幾位老同學小聚,大家又說起了當年到平度縣插隊落戶的往事。每次提及在平度插隊落戶的經歷,同學們總會取笑我一番,因為當年我是知青小組的組長,差點做了隊長家的女婿。
有關我的知青往事和情感生活經歷,聽我慢慢給大家講述。
1968年12月下旬,人民日報和山東日報等多家報刊在頭版顯著位置刊登了“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很有必要”的社論,再次把“上山下鄉”運動推向了高潮。我雖是高中畢業,可也不好安置工作,街道干部就到我家做工作,希望我到廣闊天地接受再教育。
當時有句口號叫:我們也有兩只手,不在城市里吃閑飯。看看初中畢業的學生都積極報名到邊疆去、到農村去接受再教育,我和幾名高中同學也到街道報了名。街道干部說我們街道有去平度縣插隊落戶的名額,就建議我們去平度縣農村插隊落戶。因為平度縣離青島很近,回家來也方便,我們就聽取了街道干部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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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短短的三天準備時間,母親剛給我套好了被褥,原本計劃再給我做一件海軍藍棉大衣,當時特別時興海軍藍大衣。因為時間緊,還沒來得及去扯布料,我們就動身了。
青島的冬天也很寒冷,那天吃過早飯,我穿好棉衣,背起行囊,父母一起送我到集合點集合。雖然青島離平度不遠,只有不到三百里的路程,可和父母分別的時候,母親還是抹起了眼淚。
我們插隊落戶在平度縣崔家集公社,那天在公社革委會食堂吃過午飯,等候在大院門口的鄉親們就把我們的行李裝在獨輪車上,用繩子綁緊,我們緊跟著幫我推行李的老鄉,步行十幾里路,半天夕(下午三點多)的時候,來到了我們插隊落戶的目的地—劉家莊大隊,我們十一名青島知青被分派在劉家莊大隊第六生產小隊,大家臨時分散開借住在老鄉家中。
劉家莊大隊地處膠萊河沿岸,那里地勢較為平坦,土地相對比較肥沃,人均耕地面積也不少,只要是風調雨順的年景,一年收下的糧食兩年都吃不完,鄉親們的生活水平還是不錯的。
我和于明祥暫時借住在小隊會計劉培勤大叔家,也和他家一起搭伙吃飯。劉會計家兩個孩子,大的是閨女,當年十六歲,叫劉玉芳,長得特別漂亮。小的是兒子,當年十二歲,叫劉振海,在讀小學四年級。我和于明祥住在了劉會計家的西廂房里,西廂房一共兩間房,外間是廚屋(做飯的地方),里間是火炕,炕上能睡三個人,劉振海也和我倆一起住,我倆正好能指導他學習,幫他檢查作業,他不明白的問題隨時都可以問我倆。
當時正是冬季農閑,地里也沒什么要緊的農活,張隊長偶爾安排我們知青到牛棚幫著挑土墊牛圈或幫助飼養員鍘草料,有時也到大隊部開會學習,隊里沒啥事,我們就在家看看書或幫著劉會計家掃掃院子或挑兩趟水。我和于明祥每次去挑水,劉嬸(劉會計的媳婦)都不讓我倆去,她說讓玉芳去挑水就行,玉芳十四歲就能挑水了。
晚飯后的時間,張隊長也常到劉會計家來串門,和我們一起嘮家常,給我們說一些生產勞動的事情。張隊長是個大老粗,不識字,那天看我在輔導劉振海寫作業,他就笑著對我說:“你們不忙的時候,也教我認識幾個行嗎?我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好的隊長,現在我就教你寫名字。”我說完,拿出紙和筆來,寫下“張明誠”三個字,張隊長的名字叫張明誠。
別看張隊長也四十歲的年紀了,可他的記性很好,一會就學會了寫自己的名字,學會了寫劉家莊大隊。
自那以后,張隊長天天晚飯后都來劉會計家串門,讓我教他識字寫字,他給我們講劉家莊的一些趣事。有時張隊長家的閨女也來劉會計家串門,她來找劉玉芳玩,兩個人一起納鞋底繡鞋墊。
張隊長家的大閨女叫張春紅,和劉玉芳同歲,也是十六歲,她倆是小學同學,都是小學畢業。張春紅長得比劉玉芳還漂亮,鄉親們都說張春紅眉眼俊秀,就像仙女一樣。于明祥也說張春紅比劉玉芳還漂亮,長到十八歲,他是第一次見到這么俊俏的姑娘。
在劉會計家借住期間,我認識了張春紅,也漸漸和她熟悉起來,有時她也和她爸一起到我們居住的廂房里來看我教她爸識字寫字。我問她為什么不教她爸識字寫字,她說她爸沒說過要學寫字,再說了,她也不好意思教她爸。
春耕備耕生產開始以后,地里農活開始忙了,我們知青也和社員們一樣,天天早出晚歸往地里運送土雜肥,準備春耕。社員們雖然都早出晚歸,可大家的勞動積極性都不高,挑糞的邁著四方步,走起路來不緊不慢,土籃子里裝的土雜肥也不滿,有的人只挑兩半籃子土雜肥,純正是磨洋工混工分。推獨輪車的社員也是如此,勞動效率很低。
那年春天劉玉芳和張春紅也參加生產勞動了,她倆都是第一年參加生產勞動。別看她倆的歲數比我們小,可她倆都會推獨輪車,干活也實在,比男社員推的土雜肥都多。可評工分時候,劉玉芳和張春紅一天的工分只有六分工,比我們男知青還少二分工。當時我覺得不合理,就跟記工員提意見。記工員說隊里就是這個規定,女社員剛參加生產勞動,一天最多就給記六分工,跟干活多少沒關系。
當天收工后,我和于明祥去找張隊長反映這個不合理的問題,張隊長說隊里一直是這個規定,干活多少也沒啥標準,反正就是實誠人吃虧。
吃過晚飯,張隊長又來到劉會計家,我們又說起工分不合理的事情,劉會計問我們有什么好辦法,我說干活多的工分就應該高一點,出力少的社員工分就得少一點。張隊長和劉會計合計了一下,說讓我擔任副隊長。我說我一個毛頭小子,連獨輪車都不會推,更不會當副隊長,我婉言謝絕了張隊長和劉會計的信任和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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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早出晚歸忙碌了將近兩個月,才算忙完了春耕春播,要是社員們都抓緊點,都不磨洋工,也不至于誤農時。別的生產隊播種的高粱都出苗了,我們生產隊才播種完棉花和高粱。
等地里的苗都出齊了,間完苗鋤完頭遍地,又到了麥收時節。天天起早貪黑,天天都有干不完的農活。經過了一點時間的勞動實踐,我們才真正體會到了農村生活的艱辛和農民伯伯的不容易。
麥收開始了,又迎來了新一輪農忙。第一天跟著社員們去割麥子,我那是第一次近距離走進麥田,一望無際的麥田野草叢生,夾雜在麥子中間的蒿草比麥子還多,麥壟中間是一片一片的蒺藜秧子,還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野草,但還是數蒿草最猖獗,有的蒿草比麥子還高。鄉親們管那種蒿草叫米蒿,米蒿是麥田最常見的一種植物,對麥子的收成影響很大。
男社員蹲在地頭抽了一袋煙,張隊長開始分派任務,男社員一次割四壟麥子,女社員一次割三壟麥子,誰先割到地頭誰先歇著。張隊長還有要求,倒伏的麥子要割干凈,割下的麥子要捆成麥個子(捆成小捆)。
我們青島知青那可是第一次割麥子,原本就不會割麥子,還要在蒿草中挑揀著割麥子,難度可想而知。社員們割到了地頭,我們知青連一半還沒割完。手上磨起了水泡,汗水順著臉往下淌,回頭看看被我落在后面的女知青,我心里替自己悲哀更替她們著急,啥時候才能割到地頭啊?
就在我愁眉苦臉地直起腰來捶打腰部時,猛然看到張春紅正在對面替我割麥子,劉玉芳在替于明祥割麥子,張隊長和劉會計割完自己的麥子,也回頭替女知青們割麥子。坐在地頭歇著的社員們也不好意思了,都起身替我們知青割麥子。鄉親們的這一舉動,令我們很溫暖很感動。
那個麥收,張春紅給了我很大的幫助,她幫我割麥子,幫我磨鐮刀,教我捆麥個子,還偷偷給我送過幾個煮雞蛋,我發自內心地感激他。
麥收結束后,劉會計統計了一下,我們生產隊的小麥平均畝產不到三百斤,略高于往年,社員們人均分配一百九十斤小麥,足夠吃半年白面饃饃的。
那年秋天也是風調雨順的好年景,社員們分的口糧雖然足夠吃,可高粱玉米的產量都很低,主要是鋤地不及時地里鬧草荒導致莊稼大幅減產。我們生產隊人均耕地確實不算少,但只要大家都不偷懶耍滑磨洋工,地里就不會鬧草荒。
秋收秋種結束后,我和于明祥去其他公社和生產大隊了解了一下小麥和秋糧的平均畝產斤數,也到人家地里轉了一圈,算是實地調研和考察吧。
過了幾天,我們隊里召開了全體社員大會,隊長讓我給大家講幾句。我不好推辭,就站起發表了自己的意見。我主要強調了以下幾點,一是出工勞動不能磨洋工,干活少工分就少,工分由大家評定,女社員如果干活多,一天也可以掙十分工(當時隊里的規定是男社員勞動一天最高十分工,女社員最高七分工)。二是越冬小麥要加強管理,就算不吃飯也要控制住地里的米蒿和蒺藜,盡量提高小麥產量。三是秋季莊稼也要加強田間管理,大家都早點出工勞動,晚點收工回家,說啥也不能讓地里鬧草荒。最后我又說利用冬季農閑平整土地興修水利和夏季漚肥的想法,這些都是從別的公社學來的經驗,我也是現學現賣。
那年冬季,鄉親們基本都沒閑著,給越冬小麥追了土雜肥,挖了一條排水溝,防止雨季內澇。還選好了位置,計劃修建一條引水渠,天旱的時候可以引水灌溉,確保旱澇都能保證糧食的收成。
第二年麥收時,麥田里雖然還有一些蒿草,但麥子的長勢明顯好了很多,產量至少能提高了兩成。秋季的莊稼長勢也很好,高粱地和玉米地都沒鬧草荒,棉花的長勢也明顯好了很多。因為一個月評定一次工分,社員們很少有人再偷懶耍滑,大家的勞動積極性都被調動起來了。夏季漚肥是分組進行的,量土方算工分,公平合理,社員們都沒意見。
一晃就到了1973年,我們生產隊的夏糧和秋糧產量都有了大幅增產,那兩塊坡地也平整了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面積,平整后的耕地糧食產量明顯增長,上一年的那場大雨也沒照成內澇,我們挖的那條排水溝發揮了主要作用,確保了1972年秋季糧食的豐收。在劉家莊插隊落戶生活了四年多,我們青島知青和鄉親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我們生產隊是全大隊變化最大的一個生產小隊,沒有社員再偷懶耍滑了,麥田里再也沒有成片的米蒿和蒺藜秧子了,社員們分的口糧一年比一年多,這一切功勞張隊長都歸功在我們青島知青身上。
經過了四年的朝夕相處,張隊長特別看好我,他多次提出讓我擔任六隊的隊長,還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要讓我做他家的女婿。我也明顯看出張春紅對我特別好,只是我一直惦記著回城,我始終沒下定扎根農村一輩子的決心。
那年秋天,我們劉家莊大隊得到了一個工農兵學員的推薦名額,經過社員群眾和大隊干部的推薦和選拔,我成了劉家莊大隊第一個工農兵大學生。
離開李家莊那天,鄉親們都來為我送行,到了村口,張春紅才依依不舍地和我揮手道別,看著她抹著眼淚轉身離去,我心里說不出是啥滋味。張春紅對我那么好,我卻辜負了她的一片癡情。張隊長和鄉親們都那么器重我,我卻讓大家失望了。
帶著不舍和留戀,我離開了插隊落戶生活了近五年的劉家莊,回到青島踏進了高校的大門。等我再次回到劉家莊時,于明祥已經是鎮上的干部了。當年他娶了劉會計家的女兒劉玉芳成了留守知青,擔任了五年村支書后來調到鎮上工作,劉玉芳也享受了知青家屬待遇,招工到糧管所工作。
時間過去了這么多年,年輕時經歷的好多事情已經漸漸淡忘,唯獨當年在劉家莊插隊落戶的那段知青生活經歷我還記憶猶新,就像發生在昨天的事情一樣。感恩鄉親們當年對我們知青關愛照顧的同時,我也心存愧疚和不安,當年要是也像于明祥一樣留在劉家莊,多為鄉親們做點事,我也就不這么愧疚和不安了。特別是想起當年離開劉家莊時張春紅抹著眼淚離去的背影,我心里就很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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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歲月已漸行漸暖,當年鄉親們給予我們的溫暖和關愛,我們將永遠記在心間,永遠心存感激。第二故鄉和第二故鄉的鄉親們,我們永遠都不會忘記。
作者:草根作家(講述人:王鴻生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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