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6:10分,高二女生喬嫚坐在馬桶上,肚子脹得像要爆破的氣球,卻絲毫沒有便意。
她盯著手表指針走動,6:20必須出門才能趕上早讀。
又一次,她無奈起身,背起沉重的書包沖進晨曦中,這已是她連續第七天沒能正常排便。
在上海崇明區,一項針對4969名中學生的研究發現,患有功能性便秘的學生比例高達13.95%。
這意味著每7個學生中就有1個在默默忍受排便困難的痛苦。
當“拉不出屎”成為一代青少年的集體困境,我們不得不審視,這究竟是孩子們的身體出了問題,還是教育環境生了重?。?/p>
山東某縣城中學高二學生喬嫚的日常被切割成精確的刻度:5:50起床,6:30早讀,12:00下課,13:50上課。
通勤、吃飯、睡覺的時間都被壓縮到極限,校規甚至要求課間實行“8+2”模式,提前2分鐘必須回到教室靜坐等待上課。
更殘酷的是,在不少中學,課間十分鐘的實際如廁時間可能只有四五分鐘。
老師拖堂吃掉幾分鐘,排隊等待又耗去一半時間。
一個容納200名女生的樓層僅有10個可用廁所位,平均20多人爭搶一個坑位。
“午休期間和22:10熄燈后的45分鐘里,學生禁止隨意下床走動?!?/p>
每當黎珊珊想上廁所卻因規定必須躺在床上時,她只能一再抑制便意,最終在生理疲憊中昏睡過去,錯過排便時間。
在山西一所高中,一名學生因夜晚上廁所被校方記過處分,要求自費打印1000份檢討書發放全校。
廣東某校發明了“洗手間通行證”,學生上廁所需要攜帶特制牌子才能出門。
當排泄這種生理需求變成需要審批的特權,教育的溫度早已蕩然無存。
“最初三四天排便一次沒在意,后來腹痛像氣球在肚子里脹破。”喬嫚描述的痛苦發生在國內各個地方。
醫生診斷后建議增加運動,她只能苦笑:“沒有時間。”
人體排便機制本是一套精密的反射系統,直腸充盈產生便意,括約肌協調完成排出,但當便意反復被壓抑,這套系統就會逐步失靈。
醫學研究顯示,長期憋便會導致“直腸敏感性降低”,即使腸道已充滿糞便,大腦也收不到排便信號。
在生長發育期的青少年身上,這種傷害尤為嚴重。
約40%-50%存在功能性便秘的兒童曾出現“回避排便”行為,其中三分之一會延續到成年。
他們陷入“感覺不到就不排便,不排便進一步降低敏感性”的惡性循環。
極端案例觸目驚心。
《BMJ病例報告》記載過一位57歲男性因糞便嵌塞導致雙下肢急性缺血,最終不得不截肢。
雖然學生群體極少出現如此極端情況,但糞便長期滯留可能引發肛裂、痔瘡甚至腸炎。
腸道健康與心理健康密切相連,作為血清素等神經遞質的重要分泌器官,腸道功能紊亂會直接影響情緒狀態。
當便秘少年坐在教室忍著腹痛,佝僂身子用手按壓脹痛的腹部時,他們的學習效率和心理健康都在持續損耗。
“自習抬頭會被扣分,何況上廁所?”有學生透露,在走廊被巡視老師發現如廁,會被扣除個人德育分和班級量化分,出現在下周全校通報中。
這種管理不像育人場所,更像“流水線監獄工廠”。
“衡水模式”下的時間管理將學生變成機器零件,吃飯限時5分鐘,走路必須小跑,從早自習到晚自習,上廁所都要計算“時間性價比”。
當家長給住校孩子的第一句問候變成“今天拉屎了沒”,背后是無數家庭的真實焦慮。
教育資源的鴻溝加劇了這一現象,一二線城市重點高中招聘教師普遍要求211/985碩士學歷,而一些縣中老教師可能僅是中專師范畢業。
面對大學知識下放到高考的趨勢,他們只能通過“題海戰術延長學習時間”來彌補教學差距。
于是我們看到這樣的對比,一線城市國際學校的學生穿著名牌禮服參加成人禮時,縣城中學的孩子們正忍著腹痛,在高考誓師大會上用纖弱嗓音呼喊“逆天改命”。
他們天真地相信,經過三年身心摧殘,就能換取光明未來。
“連課間十分鐘都走不出教室的孩子,怎么支撐一個民族的健康?”白巖松的質問直指問題核心。要解開這個死結,需要多方形成合力。
在醫療層面,功能性便秘的逆轉需要及早干預。
調節飲食結構、建立規律排便習慣、適當行為訓練都能幫助恢復。
但關鍵在于解除外在環境對生理需求的壓制。
學校管理必須回歸人性化基準線,保障課間十分鐘完整自由,增加宿舍熄燈后如廁窗口,改善廁所設施與環境,這些都不該是奢侈要求。
如教育部規定的廁所蹲位標準不能只停留在紙面,而應成為強制執行的底線。
更深層的變革在于教育價值觀的重塑。
當一所超級中學能培養出清北學子卻同時制造大批便秘患者,其成功標準已然扭曲。
教育評價體系需要從單一升學率導向,轉向關注學生身心健康的全人發展。
真正的素質教育應該讓孩子“像野草一樣自由生長,而不是像盆景一樣被修剪成統一造型”。
允許課間奔跑笑鬧,保障基本如廁自由,這些看似微小的權利,恰是教育溫度的試金石。
教育的終極目標不是制造完美的答題機器,而是培養身心健康、熱愛生活的人。
當孩子因夜晚上廁所寫檢討認錯“這是自私行為”,當青春被量化成分數報表上的數字,我們失去的不僅是幾坨糞便,更是一代人作為人的基本尊嚴。
廁所里的自由,是教育最后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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