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凡夫

蘇明遠把合同推給對面西裝革履的男人，金絲眼鏡反射著刺眼的冷光。"張總，這是最終版，沒有修改余地。"

張總揉了揉太陽穴，嘆氣道："明遠啊，咱們認識二十年，你非要這樣趕盡殺絕嗎？"

"認識二十年？"蘇明遠冷笑，"張總記錯了，我們合作正好十年零三個月。在此之前，我們連面都沒見過。"

"你這孩子..."張總搖搖頭，眼神復雜。

蘇明遠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位曾經被稱為"商業教父"的男人："商場如戰場，張總比我明白。您當初把我從基層提拔上來，不也是看中了我父親留下的那筆專利嗎？"

辦公室的玻璃幕墻外，城市的霓虹閃爍，映照在兩人臉上，分不清誰更冷酷。

十年前，蘇氏集團瀕臨破產，作為獨子的蘇明遠被迫從國外輟學回國接手爛攤子。公司里人人自危，連跟隨父親二十年的老臣都在悄悄準備后路。

就在這時，行業巨頭天成集團的總裁張總親自登門。沒人知道他為什么選擇在這個時候伸出援手，只記得他坐在蘇父生前的椅子上，拍了拍蘇明遠的肩膀說："年輕人，你的眼神和你父親很像。"

在張總的扶持下，蘇明遠不僅保住了公司，還通過一系列大膽改革使蘇氏起死回生。公司上下都將張總奉為再生父母，只有蘇明遠記得每個深夜張總辦公室亮著的燈光，以及那些看似隨意卻處處試探的對話。

"你父親生前最后研發的項目是什么？"

"那批海外資產到底去了哪里？"

"你母親留給你的那封信，現在還在嗎？"

三年前，蘇氏集團市值翻了三倍，蘇明遠也坐穩了董事長位置。那晚的慶功宴上，張總第一次喝醉，紅著眼眶說："明遠啊，我當年要是再堅持一點，你父親可能就不會..."

"張總喝多了。"蘇明遠不動聲色地打斷，扶他回房時，看見保險柜半開著，露出一份標著"蘇氏專利"的文件夾。

現在，蘇明遠站在天成集團總部樓下，西裝革履，臉色冷峻。助理遞來一份文件："查清楚了，張總最近在轉移資產，準備移民瑞士。"

"繼續盯著。"蘇明遠將文件塞進公文包，"另外，聯系律師準備收購天成持有的蘇氏股份，不管什么價格。"

"可是，他們是我們的最大股東..."助理猶豫道。

"商場里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蘇明遠望向高聳的寫字樓，嘴角浮現一絲冷笑，"就像十年前一樣。"

六個月后，天成集團宣布破產，張總因涉嫌財務欺詐被警方帶走。蘇明遠在電視新聞上看到這位曾經如師如父的男人憔悴的面容，關掉了電視。

"董事長，查到了。"助理匆匆進來，遞上一份文件，"這是張總保險柜里的東西，關于您父親的..."

蘇明遠翻開文件，瞳孔驟然收縮。那是一份二十年前的研究報告，上面清楚地寫著："蘇建國先生的發明將徹底改變行業格局，建議立即收購蘇氏集團..."

文件最后一頁是張總的親筆批注："不惜一切代價，得到蘇家的技術，必要時可以毀掉蘇家。"

蘇明遠的手微微顫抖。原來所謂"賞識"，不過是看中了父親的技術；所謂"提攜"，不過是狩獵前的溫柔陷阱。

他站在落地窗前，俯瞰這座不夜城。霓虹依舊閃爍，車流依舊川流不息，沒有人會在意一個老人的隕落或一個商業帝國的崛起與覆滅。

人與人之間，哪里有什么無緣無故的情誼。那些所謂的親情、友情、愛情，不過是利益的面具。摘下面具后，每個人都只是孤獨的獵手，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里，追逐著自己的獵物。

蘇明遠輕輕撫摸著父親留下的那枚舊懷表，低聲自語："爸，我終于明白您的意思了。這個世界，金絲牢籠無處不在，而我們，都是籠中之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