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貨幣（如價值幣比特幣、以太坊等，穩定幣泰達幣等）由于其匿名性、去中心化和全球流通性，成為現代洗錢的新工具。虛擬貨幣本身的這些特點，使其在洗錢活動中具有明顯的優勢。

●一是匿名性。虛擬貨幣交易不需要披露真實身份信息，極大地保護了交易雙方的隱私。雖然所有交易記錄都在區塊鏈上公開，但參與者的身份通常是匿名的，僅以地址表示。這使得洗錢者可以輕松隱藏其真實身份。

●二是去中心化。虛擬貨幣沒有中央控制機構，使得政府和金融機構難以干預或追蹤交易。交易在全球范圍內分布的節點上進行，無法通過傳統的金融監管手段進行有效控制。

●三是全球自由流通。虛擬貨幣可以輕松在全球范圍內轉移，無需受到跨國金融法規的限制。洗錢者可以利用這一點，將資金迅速轉移至不同國家和地區，在當地進行變現，規避監管和追查。

●四是交易不可逆。一旦虛擬貨幣交易完成，很難進行逆轉或撤銷。這增加了司法機關劃扣、凍結虛擬資金的難度，使得洗錢者可以更加安全地進行操作。

具體來說，虛擬貨幣一般通過以下方式進行洗錢：

1.使用混幣器

混幣器（Mixer）是一種服務，允許用戶將其虛擬貨幣與其他用戶的虛擬貨幣混合，以混淆資金來源和流向。產生這種需要是因為虛擬貨幣雖然不記名，但是鏈上地址是公開可查詢的，如果能追蹤到地址，也可以追蹤到這筆不法虛擬貨幣的流向，這種根據地址可識別的特征虛擬貨幣需要用到混幣器來抹除相應的特征。

像CoinJoin這樣的混幣器協議，使用完全協調或點對點（P2P）方法來混淆交易。從本質上講，該協議允許一大群用戶聚集一定量的比特幣，然后重新分配，這樣每個人都能收到一定數量的比特幣。然而，沒有人知道誰收到了什么，或者它來自哪里。通過混幣器，洗錢者可以有效掩蓋其虛擬貨幣的來源，使追蹤變得困難?；鞄牌饕话阃ㄟ^以下方式進行洗錢：

●混合虛擬貨幣：將非法所得兌換成虛擬貨幣，或者直接使用虛擬貨幣進行勒索。然后將虛擬貨幣發送至混幣器，與其他用戶的虛擬貨幣混合。在這里我們可以把混幣器看成一個水池，本身池子里面有不少水，然后犯罪分子將水（虛擬貨幣）倒進混幣器里，混幣器池子里的水便難以分清哪些是白資，哪些是“黑錢”了。

●分散和重新分配：經混幣器混合后，虛擬貨幣已經沒有了顯性的特征，然后將混合后的“漂白”的虛擬貨幣分散并重新分配給不同的地址，使得流向的每個錢包地址難以追蹤和識別。洗錢者最終接收到混合后的“干凈”虛擬貨幣，這些貨幣的來源已經被有效掩蓋，然后便可進行下一步的法幣變現。

2.利用虛擬貨幣交易所

虛擬貨幣交易所是洗錢活動的重要環節。通過這些交易所，洗錢者可以將非法資金兌換為虛擬貨幣，然后再兌換回法定貨幣，完成洗錢過程。洗錢者一般通過以下方式在虛擬貨幣交易所進行洗錢：

●注冊多個賬戶：洗錢者通過“跑分”平臺，利用多個人的虛假身份信息在多個虛擬貨幣交易所注冊賬戶，以此來隱匿背后操縱者的真實身份，這使得大多數中心化交易所的KYC變得名存實亡。

●購買虛擬貨幣：洗錢者將黑錢打到跑分者賬戶中，通過分散式、隨機化在交易所或者C2C市場上購買虛擬貨幣，獲得在虛擬貨幣交易所賬戶中的虛擬貨幣。此外，有一些洗錢者還要求跑分客在交易所購買一些“山寨幣”，然后立即賣出，從而制造該交易賬戶正常使用的假象，通常這個環節會有一定的虧損，但比例很小。

●跨交易所轉移：將虛擬貨幣通過一些隨機化操作，在不同交易所之間頻繁轉移，以免觸發交易所的風控，同時還可以混淆資金流向。

●兌換回法定貨幣：最終，將虛擬貨幣進行全球流動轉移，在某些承認虛擬貨幣合法，且有寬松交易環境的地區兌換回法定貨幣，再并轉入洗錢者控制的不同的銀行賬戶，使資金看似合法。

不過，虛擬貨幣交易所常常受到中心化政府機構的管制，經過調查，犯罪所得兌換成虛擬貨幣流入中心化交易所后，如果辦案機關及時通知交易所，相關的涉案賬戶可能隨時會被凍結，但是通過多個賬戶進行操作時，凍結常常有一定難度。此外，中心化交易所常常也會受到洗錢的困擾，不知不覺中卷入洗錢過程中，2024年全球最大的中心化交易所——幣安（Binance）就受到美國政府的處罰，其中一項罪名就是涉及洗錢。

3.使用去中心化交易所

去中心化交易所（DEX）與傳統交易所不同，它們沒有一個中央機構進行管理，通過在鏈上進行運作，交易也直接在用戶之間進行，不能對其中的資金進行凍結。這使得洗錢者可以更加自由地進行操作，而不受監管的限制。

洗錢者在洗錢時一般和上述中心化虛擬貨幣交易所的操作類似，但是可以減少賬戶的開立，簡化一些洗錢流程。不過由于去中心化交易所布置在鏈上，因此去中心化交易所在交易時相對來說較大的磨損，而且因為涉及區塊的打包，鏈上的擁堵，可能耗費的時間比較多。

除了上述的主流洗錢手段以外，洗錢者還輔之以下面的技術手段使其在虛擬貨幣交易的世界更加匿名化，常見手段如下：

●一是使用加密通信軟件：正常的通信軟件一般會在政府部門的監控下，受到政府的監管，但使用加密通信工具如Telegram進行交流，由于加密是端到端加密，而且即使截獲數據包也非常難以解密，因此可以避免執法部門用常規的手段去進行監控。

●二是使用虛擬專用網絡：正常的網上瀏覽一般會將包含ip地址的數據包發送到服務器，ip地址可以追蹤到網絡使用者的物理位置，但利用VPN可以隱藏真實IP地址和地理位置，使得追蹤變得更加困難。

●三是使用匿名瀏覽器：正常的瀏覽器上網時會保留很多網絡操作痕跡，通過這些痕跡也可以追蹤到相應的人員，但匿名瀏覽器（如Tor）使用全球很多節點進行鏈路訪問，很多黑客和犯罪分子通過這種方式來隱匿身份，洗錢者可以通過這些方式訪問虛擬貨幣交易平臺和混幣器，進一步隱藏身份和操作痕跡。

利用虛擬貨幣洗錢時，常常并非單一的洗錢方式，甚至可能是很多方式的綜合使用，比如先用混幣器，再用去中心化交易所模擬交易，最后轉到中心化交易所中換取法幣。

虛擬貨幣被中本聰發明以后，鏈上就成了全球犯罪分子洗錢的樂園，虛擬貨幣的發展也不斷代替傳統洗錢方式，利用虛擬貨幣洗錢可以將洗錢的“三階段”并需要編制一張巨大的洗錢網的過程縮短為非常簡短的過程，只要將“黑錢”兌換成為虛擬貨幣，再輔之以上述手段，便可以讓違法犯罪者在全世界各地“享受”到犯罪的果實?？偟膩碚f，相較于傳統洗錢方式，虛擬貨幣洗錢主要有以下優勢：

●1.效率大幅提升

傳統洗錢手段往往需要經過復雜的流程和多個環節，如設立空殼公司、進行虛假交易和跨國轉賬等。而虛擬貨幣地址的建立、交易完成一整套流程可以在幾分鐘內完成，大大提高了洗錢的速度和效率。洗錢者只需在交易平臺上進行幾次簡單的操作，就可以完成大額資金的轉移和漂白。

●2.監管控制較難

傳統金融系統受制于嚴格的反洗錢法規和監控，金融機構對大額交易和可疑活動進行實時監控，并報告給相關執法部門。而虛擬貨幣由于其去中心化和匿名性特點，使得監管機構難以實施有效地控制。盡管許多國家和地區已經開始對虛擬貨幣交易進行監管，但洗錢者仍然能夠利用技術手段規避這些監管措施。

●3.跨國交易便捷

傳統洗錢需要通過復雜的跨國公司結構和金融操作，才能在不同國家和地區之間轉移資金。而虛擬貨幣可以輕松實現全球轉移，洗錢者只需設立虛擬貨幣錢包點對點轉賬，即可完成資金的跨國轉移，規避跨國監管。

●4.高度隱蔽性

虛擬貨幣的交易記錄雖然公開，但“誰掌握了密鑰，誰就掌握了虛擬貨幣”，所以地址與實際身份沒有直接關聯，這使得追蹤資金流向變得更加困難。洗錢者可以通過使用混幣器和去中心化交易所，將資金來源和流向進一步隱藏。而傳統洗錢方式，如空殼公司和高價值商品交易，盡管也具備一定的隱蔽性，但仍然需要面對銀行和金融機構的審查和監管。

值得一提的是，盡管虛擬貨幣作為洗錢工具有諸多便利性，但是其鏈上數據不可更改的特性，也為司法機關鎖定犯罪證據提供了相當的便利。

*本文系郭律師新書《反洗錢專項法律實務》第三編中的節選內容

如果您對反洗錢相關的法律實務感興趣，可以閱讀郭律師的專著《反洗錢專項法律實務》（中國法律出版社），該書也是國內第一本以法律實務的形式，系統性的對銀行卡凍結、資金出入境、虛擬貨幣和黃金等反洗錢過程中可能遇到的法律實務問題進行論述的書籍。

作者簡介

郭志浩律師，中國致公黨員，北京市盈科律師事務所全球總部合伙人、中國區董事、西北政法大學兼職教授、中南大學法學院兼職教授，現任盈科全球涉外刑事中心中國區主任、盈科全球校所合作委員會執行主任、盈科深圳第六屆領導班子管委會委員、學術工作委員會主任、刑民交叉中心副主任、數字經濟法律事務部主任、股權高級合伙人等，同時兼任西北政法大學數字經濟與國家安全研究院執行院長、中國政法大學研究員、山西農業大學客座教授、深圳市法學會數字法學研究會理事、深圳鏈協法律專委會主任等。多次榮獲盈科全國優秀律師、十佳律師、卓越貢獻大獎、領軍人才等，2022年入選《對話律師》年度封面人物、2024年人物專訪被收入《奮進中國》。曾辦理眾多百億級經濟犯罪、國際紅通、涉黑涉惡等國內外重大敏感類案件，且為近三十例刑事案件作出成功的無罪辯護，部分經典案例被編入《辯策》《盈論》《案說合規》《影響力聚焦》等著作。此外，其發表數篇專業學術論文（部分為核心期刊），出版國內首本區塊鏈行業法律實務類暢銷專著《區塊鏈法律實務》和反洗錢專著《反洗錢專項法律實務》（均出版于中國法律出版社）。多次受邀新華社、路透社等國家級通訊社的采訪，民主與法治、中國經營報、中國產經新聞、CCTV華夏之聲、法制日報、新京報、深圳特區報、廣州日報、浙江日報、南方都市報、南方周末報、財經雜志、時代財經、界面新聞、第一財經、鳳凰新聞、華爾街見聞等數十家家官方媒體均有相關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