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到底圖啥啊？咱爸咱媽年紀大了，你有點脾氣就不行了？哪像我，昨天我才給爸買了個電熱毯，他高興得都笑出聲了。”

電話那頭，弟弟李志強的聲音帶著一股酸不溜秋的炫耀。

李志國聽完，冷笑了一聲，把手機放到一邊沒理。他的右手還拿著半碗清粥，粥是前一天晚上煮剩的，早上一熱就算早餐了。

廚房里老兩口還在嘰嘰咕咕。

“老二多孝順啊，才回來兩天就知道你怕冷，電熱毯都給你準備好了，比你天天在家嘮叨強多了。”

“可不，老大就知道說教，干點事還一臉不樂意，跟欠他似的。”

李志國咬了一口饅頭，喉嚨像卡著什么東西，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他今年38歲，在鎮上電器維修店干活，月收入不高，8年前因為廠子倒閉回了老家，順勢把年邁的養父母接來住。兩位老人不是親生的，是從他小時候把他收養大的，但感情勝似血親。

回鄉后，這些年老人吃飯、看病、理發，哪一樣不是他一手操持？

可就是這樣，他們嘴里卻總念叨著“老二才是孝順的”。

老二李志強，30歲，大學畢業后去了外地發展，如今在市里開了家汽配店，日子算得上滋潤。可這些年，家里大事小情全靠老大張羅，老二頂多每年回來兩三次，象征性買點東西，老人卻把他當寶貝。

李志國忍了很多年。

但這一次，終于壓垮他的，是那條——電熱毯。

那天晚上，飯后。

李志國一邊洗碗，一邊聽著客廳里老兩口的“贊歌”：

“志強真會體貼人，知道你老寒腿一到冬天就疼，電熱毯一鋪，昨晚你都沒喊腰疼了吧？”

“哪像老大，連水都不給我倒杯，整天黑著臉，好像欠了他多少錢一樣。”

“他還說什么‘這屋不該用電熱毯，容易漏電’，凈挑理兒！”

李志國聽不下去了，把洗碗盆啪一聲扣在水槽里，走進客廳，聲音比以往大了幾分：

“你們說夠了沒有？”

兩位老人一愣，齊齊看向他。

“志強一年回來幾次？兩次？他買了個電熱毯就成了孝子？那我八年來伺候你們吃喝拉撒，天天早上五點起來做飯，晚上陪著去醫院，是圖你們說我不孝？”

“你又發什么脾氣！”母親皺起眉，“不就說了你兩句？”

“對，你們就是兩句三句說我，天天說，說了八年！誰住院我陪，誰大小便我擦，誰半夜拉肚子我沖床單。你們敢跟志強說半句這事嗎？他連家門都不進就走了，你們卻說他孝順！”

父親把拐杖往地上一敲：“你不愛干可以不干，沒人逼你！你要真孝順，也不用天天板著個臉，像欠了你三輩子似的！”

李志國胸口憋著一團火，嗓子都發緊。

“好——你們說得對。既然你們這么喜歡志強，那就讓他來伺候你們吧。我——不養了！”

說完，他轉身回了臥室，一把把衣柜里僅有的幾套換洗衣服塞進背包，收拾好自己用了八年的剃須刀、電吹風。

母親喊：“你干嘛？”

“我搬走，搬出去，你們讓志強回來陪你們吧。”

“你發什么神經？”

“不是我發神經，是我終于想明白了——我這些年活得太不值了！”

李志國搬到了鎮上一個朋友開的修理鋪，順便住進了他店后的小屋里。

朋友問：“你真不管你爸媽了？你不是一直挺孝順的嗎？”

李志國點了支煙，沉聲道：“不是我不孝，是他們早就不拿我當兒子了。”

消息傳到老家，養父母一開始罵得兇，說他冷血、白眼狼，氣得鄰居都勸不住。

可沒幾天，問題就來了。

老母親腰扭了，不能下床，老父親眼神不好，兩人連飯都做不成。

李志強接到電話，支支吾吾：“我這邊生意忙，最近真脫不開身……要不你們找保姆先將就幾天？”

這回，老兩口終于沉默了。

半個月后，鎮上的李志國接到了弟弟的電話。

“哥，爸媽想讓你回去，態度挺軟的，說這段時間才知道你的好。”

“那你怎么不回去？”

“我真忙，哥，你理解……”

李志國笑了，笑得很平靜。

“我八年沒說什么，就是盼著你回去看看他們。可你從沒把這當回事。現在他們需要人了，才記起我這個‘不孝子’？我不回去了。”

“哥，你真不管了？”

“不是不管，我該做的已經做夠了。養父母是恩，但我不是奴。我不回去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他掛了電話，心里第一次有種輕松的感覺。

窗外落著冬日的夕陽，他點了杯熱茶，坐下，望著窗外的街道，慢慢地——笑了。

孝順從來不是演給別人看的。

有時候，被奉為“孝子”的，可能只是買了個電熱毯；而默默照料多年的，卻成了“沒良心”的那個。

李志國不再執著，他明白了：人心若不值，不如不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