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語】“地下黨”、“打游擊”是我們從小最愛聽的故事。在廣德,人們經常講述著革命先輩李明德“泥河脫險”的傳奇故事。今筆者今轉發(fā)李明德同志本人在1959年7月寫的《泥河脫險》文章,他詳細地給我們介紹了自化險為夷的經歷。
泥河脫險
李明德
一九四八年初春,山村的桃樹已含苞吐紅了,春意彌漫了山村。這時候,偽南京衛(wèi)戍團勾結為鄉(xiāng)公所的匪兵,侵入廣德北鄉(xiāng)山區(qū),企圖加緊對我老游擊根據地進行清剿。村邊的碉堡林立,群匪流竄在山間,給春意正濃的山區(qū)增添了恐怖的氣氛,到處呈現(xiàn)一片凄涼的景象。
當時我領導的廣北游擊隊,由于形勢的突然變化,和廣南游擊隊失去了聯(lián)系。為了有效地打擊敵人,粉碎敵人的陰謀,我派王飛同志去廣南山區(qū)向中心縣委負責同志匯報情況和請示工作。我們約定,古歷二月十四日,在化古灘接頭。
接頭的這天深夜,月光照著大地,夜風吹得人冷颼颼的。我?guī)е鴥蓚€游擊隊員向化古灘急行。為了避免同沿途據點的敵人接觸,我們盡揀小路,繞道而行。從廣北到化古灘,沿途溝渠縱橫,山路交錯,夜晚行走,很容易迷路。
(網絡圖片)
快到方便村時,同來的兩位同志隱蔽在山上,我單身向山腳走去,想摸一摸敵情,順便問問路。走到村邊,看見燒炭工人孔德貴家的窗口還有燈光,我悄情地走了過去。正想敲門,一看門是虛掩著的。我走了進去,只見孔德貴一個人在堂屋里烘火,見我突然到來,他兩眼愣愣地盯著我,半晌,才驚喜地說:“啊!李區(qū)長,是你啊,快進來!”他忙讓座倒茶,問饑問渴,非常親熱。我問清了敵情和道路轉出來的時候,他硬塞給我一大包糍粑,不斷地叮囑我說:“李區(qū)長,你要小心啊,狗子時常來這里賭錢,當心碰上了!”我緊緊握了一下他的手,順著原路往回走,嘴里打著唿哨,想叫隱蔽在山上的同志,知道我已經回來了。
“誰?站住!”在轉拐處,一個匪兵用槍對著我。
“燒炭的!”我鎮(zhèn)靜地回答,想混過去。我抬頭一看,匪兵的后面搖搖擺擺地跟來了一大群人。我知道事情不妙,趁匪兵不備,飛起一拳,將他打倒在地,轉身就跑。
“站住,站住!再跑就斃掉你!”匪眾邊吆喝邊追上來了。我連忙抽出手槍,回身“砰砰”兩槍,敵人嚇住了,一齊臥倒,趁敵人慌成一團的時候,我順勢鉆進樹叢里。
停了一會,匪兵象賊樣的摸來了,他們擠在一起嘰嘰喳喳地吵嚷著:“準躲在樹叢里。”
“搜!”但是匪眾誰也不敢進入樹叢。
這時有一個軍官模樣的家伙,湊在匪眾的耳邊咕嚕了一陣子,就聽到一個匪軍大聲說:“走吧,找不著啦!”
“走走!”匪眾應和著。頓時山林寂靜無聲。
我心里明白,這是敵人耍的圈套,想把我哄出來。雖然如此,我也不能人留,因為任務緊迫,并且,天亮了更危險。我決定冒險突圍。于是我悄悄地摸上路往回飛奔。匪兵啾見了,蜂擁而上,緊緊追來。
我約莫跑了一里多路,一條泥河擋住了去路。我急得出了一身汗,也顧不了春水寒冷,撲下河去。我還沒有來得及爬上對岸,匪軍已趕到了,我回頭一看,岸邊有棵大柳樹,就一頭站進懸出水面的樹根底下,暫時隱藏起來。
“好了,跑不了啦!快下水摸。”匪軍官得意地嚷著。
但是,群匪望望河水,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下河去。
“大家圍好,我去去就來。”說罷,匪軍官向村里走去。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和叫罵聲過后,從村里走來了三個老百姓,舉著火把,被匪兵推搡到河邊。火光下,我定睛一看,那個年紀大的不就是孔德貴嗎?當下我憂喜交加,焦急萬分。
紅鼻子軍官兇橫地用手槍指著老孔的頭,不停地斥罵著:“混蛋!你們這里有共產黨,為什么不報?”老孔裝聾作啞地回答:“什么黨不黨?我不知道啊。”
“你裝假,你們這里是新四軍的老窩!”匪軍官惡狠狠地用手槍敲著老孔的頭,老孔瞪著眼睛默默不語。
“你們想死想活?”匪軍官嚇唬他們。
“當然想活。”老孔冷冷地回答著。
“想活,就替我下河去把剛才跳下去的新四軍摸上來。不然,當心腦袋!”
“下河不冷嗎?”老孔辯駁著。
紅鼻子匪軍官一聽照著老孔的胸脯就是一拳,喝道:“再不下去就宰掉你!”
面對著兇惡的敵人,硬抗是不行的。于是他們三人只得脫掉衣服,舉起火把,忍著刺骨的寒冷,慢吞吞地走下河去。老孔邊走邊說:“摸不到不能怨我們。”
二月天氣,河水冷得刺骨,老孔走在前面,渾身發(fā)抖。他一直摸到我身邊,用火把一照,呀!他險些叫出聲來,兩眼直楞楞地望著我,半晌才小聲說:“啊,原來是你!”
老孔飛快地提著火把,忙向后面喊:“你倆回去,這里沒有。”老孔邊說邊往回摸,忽然人往下一沉,沒入水里,火把也熄滅了。一會兒,冒出頭來,好象喝了幾口水似的,氣喘喘地說:“好深呀!險些把我淹死了。這里哪有什么新四軍!”
“淹死了活該!”岸上的匪兵咒罵他。趁這空檔,他順手扯了兩把枯草,蓋在我的頭上,小聲地說:“放心吧,李區(qū)長!”
“上來,上來!把火點著再摸!”岸上的匪軍叫嚷著。他們三人爬上岸來,抖得更厲害了。老孔對紅鼻子哀求道:“長官,河里實在沒有人!”
匪軍官火了,又狠狠打了老孔一記耳光,匪兵們也都把槍對著他們。
“快,快下去!”匪軍官催促著。
“真冷啊,再摸也是摸不到的!”他們三人站著不想下水。
“摸不到槍斃你們!”匪兵們威脅他們。
“打死我們也變不出一個新四軍來!”老孔頂了一句。
這時,岸上的匪兵把槍栓拉的嘩嘩響,我不禁倒抽一口冷氣,兵替老孔耽心啊!但是,老孔卻屹立在那里,神色不變。
敵人的恐嚇失敗了,紅鼻子匪軍官象一頭發(fā)瘋的野豬在吼叫:“捆起來,帶走!”匪軍一擁而上,把他們三人結結實實捆了起來。這時,紅鼻子似乎還不死心,又親自帶著匪兵在岸上巡視了一遍。結果終于使他失望了。紅鼻子像狗被骨頭鯁住喉嚨似的,把頭直搖,懊喪地嘆了口氣:“新四軍具神出鬼沒,明明看見下河的,竟沒摸到,難道長翅膀飛了不成!”
一個匪兵懶洋洋地答應道:“連長,可能看錯了吧。”
“也許是神靈庇佑他們。”紅鼻子下了一個自我安慰的結論。捆得結結實實的老孔取笑地插上一句:“恐怕借水遁逃跑了。”
“媽的,要你插嘴,滾走!”紅鼻子罵道。接著把手一揮,一群如狠似虎的匪兵,向河里放了一陣亂槍,推著老孔他們走了。
泥河岸旁,頓時寂靜無聲,只聽到幾聲尖厲的慘叫聲從遠處傳來。我明白,這是敵人為發(fā)泄?jié)M腹怨氣,在折磨老孔他們了。絞心的難受和過度的激動,我的眼睛濕潤了,滾出兩顆晶瑩的淚珠。
這時我才感到全身麻木了,四肢凍得僵硬,費了好大勁,才爬上岸來。我面對老孔被帶走的方向,心里默默地想!人民多么忠實、淳厚,寧愿忍受痛苦來營救革命同志;老孔就是千萬個人民中的一個。
我找到了隨行的兩個同志,順著老孔指點的小路,往化古灘急行。坭河兩岸,雞聲四起,啟明星已掛在山尖上了,曙光即將沖破黎明前的黑暗,給大地鍍上紅光。
一九五九年七月十四日
【李明德同志簡介】
李明德同志(1911-2003) ,安徽省廣德縣邱村鎮(zhèn)項村人。
1943年底,參加革命工作并加入中國共產黨,擔任西湖鄉(xiāng)農會主任。1945年江南新四軍北撤后留守江南,協(xié)助胡惠民堅持領導廣北地區(qū)的武裝斗爭,擔任廣北武工隊班長、武工隊組長、溧長廣辦事處副主任等職務,參加和指揮了油坊除霸、攻打國民黨西湖、雙溪、山北鄉(xiāng)公所等多次戰(zhàn)斗。1949年4月,中共山北區(qū)委成立,李明德任區(qū)委書記兼區(qū)長。1949年6月,任廣德縣大隊副政委。
解放后,曾任邱村區(qū)委書記、縣長、縣委書記、安徽建設兵團四師十八團副團長等職務。1979年離職休息;2003年3月病逝。
(李明德同志的回憶文章)
整理此文時,廣德熱心網友提供了《皖南烽火》(1957版)文獻,特此致謝!
整理徐厚冰,安徽省網絡作家協(xié)會會員,宣城市文史研究會會員。網絡圖片,侵權立刪,謝謝。轉發(fā)此文時,請標明作者及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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