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日，國產空懸供應商“孔輝科技”的董事長郭川，發表了一封寫給當前中國汽車產業的公開信，名字叫《我有一個夢想》。

上面提到希望龍頭車企和大型供應鏈企業能有良心一些，希望甲乙雙方能夠互相尊重，希望甲方在提出產品要求時不只是關注價格，給予技術和質量能力更高的評價，同時還希望能夠“按時結賬”。看似談笑，實則背后全是血淚。

看到這則公開信，功夫汽車的第一反應是，怎么連孔輝科技都撐不住了？這可是名副其實的“國產之光”，屬于供應商序列頭部中的頭部。

郭川說的是否確有其事？當前主機廠與供應商的矛盾點究竟在哪？讓功夫汽車帶大家一起看一下。

（1）以院士之名，真國產之光

提起孔輝科技，很容易想到被稱為中國第一代汽車教父的郭孔輝院士。作為最早把近代系統力學和隨機振動理論引入汽車科學研究的學者，郭孔輝主持了多項新興汽車行業重大課題的研究，更是曾在1994至2004年間擔任汽車動態模擬國家重點實驗室主任。

因此他主持創辦的孔輝科技公司，從誕生開始就充滿了國人的期待。

2007年至2018年，孔輝科技已經建立起了全套的正向底盤開發體系，包括主客觀評價能力、底盤操穩及平順性能分析能力、試驗測試能力、調校能力，甚至還有相關試驗設備的開發和軟件開發能力，這在國內是獨一無二的。

因此2015年之后國內新能源汽車迎來大爆發，孔輝科技也接到了一個特殊任務，那就是搞定國產空氣懸架的核心技術。

相比傳統的機械懸架，空氣懸架的特點是系統復雜性高，集成難度大。既涉及到多系統協同，比如需要整合空氣供給系統（壓縮機、儲氣罐）、傳感器以及電控單元（ECU）等部件，同時還要滿足動態響應要求，在行駛中實時調整懸架高度和剛度，對信號處理的要求是毫秒級的。

當時看來，這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從結果來看，孔輝科技成功了。2021年6月，孔輝科技向嵐圖FREE（參數丨圖片）量產交付了首臺國產空氣懸架，很快理想、極氪、阿維塔等頭部新勢力也伸來了橄欖枝。

然后是2022年1月完成第1萬臺套空氣懸架總成交付，2023年就完成了第30萬臺交付，這個增長速度可謂坐上了火箭。

這也是功夫汽車驚訝的原因，因為從“出身”，到技術難度，到對國內汽車工業的貢獻，孔輝科技都屬于絕對的頭部。如果這樣的企業都“怨氣”頗深，那當前的車企與供應商的關系確實有待商榷。

（2）“技術宅”的困局，既沒名又沒錢？

2024年10月，在孔輝科技完成第60萬臺套空簧總成交付時，曾舉辦了一個慶祝活動，理想、吉利、北汽都曾派人到場站臺。其中理想供應鏈的采購高級總監還專門致辭，感謝孔輝科技的努力，讓更多的中國家庭得以擁抱空氣懸架。

但從結果來看，孔輝科技似乎依舊面臨著大多數國產供應商需要面對的困局。

一個很簡單的問題，為什么孔輝科技能夠脫穎而出？其實原因很簡單，就是同類型的外國產品太貴了，往往只有高端車型才有這個配置。以奧迪A8L為例，選裝四輪轉向+主動懸架，需要花費5萬元左右。

因此國內車企找到孔輝科技的第一訴求，就是“將價格打下來”。從結果來看，應該是做到了，國產方案的價格大概是進口方案價格的50%-70%，功能基本接近，這也是孔輝科技短短幾年間實現供貨量飛速增長的關鍵。

但問題是，第一波消費者體驗到了空氣懸架的妙處后，很快提出了更多的要求。就像輔助駕駛一樣，消費者很喜歡，但愿意花兩三萬價格購買的人少之又少，希望車企能夠“白送”。

從2024年開始，很多車企都出了政策，空氣懸架選裝限時打折甚至免費贈送。這樣的活動一方面肯定是廠家在“讓利”，另一方面肯定也會要求供應商降價。因此雖然空氣懸架的發展迎來了爆發，甚至成了30萬級別車型的“標配”，但供應商利潤未必有提高。

也許有人要說，供應商不降價不就完了？讓車企愛買買，不愛買走開。這樣做實際上也不現實。以國內工業體系的能力，一旦關鍵的技術被攻克，你不做有的是人做，甚至主機廠還可能自研，就是時間問題而已，到時候也是死路一條。

更可怕的是，現在很多車企連“名”都不愿給供應商了。明明只是參與了小部分的研發，避免了完全自研的長周期長、大投入，卻不斷通過“自研”標簽強化品牌的技術形象。

這樣一來，明明在技術上做出了巨大貢獻，同時在“科技普惠”領域也居功至偉的供應商，連個名字都無法留下了。

（3）內卷“軟著陸”，先給供應商松綁？

最近幾年，中國汽車行業像曾經的房地產一樣，兇猛地沖向了另一個方向。起初，大家想的只是能買到“便宜車”，最好是不能比歐美貴，畢竟我們賺的是人民幣，動輒25萬的合資緊湊型SUV確實消費不起，15萬的A級混動轎車、10萬的合資A0級小車也確實不香。

隨后10萬塊的插混轎車出現了，12萬的純電中型車也出現了，A0級小車更是卷到了5萬以下。消費者開始慌了，這個價格的車真的正常嗎？這樣賣車的企業能撐多久？車企也慌了，這樣的價格跟就是沒錢賺，不跟直接市場被搶完。

更可怕的是，造車似乎變成了變相集資，主機廠的賬期越來越長，開始強制讓供應商承擔越多的金融成本，今天把貨拿走，可能8個月之后才付款。主機廠則把省下來的現金流拿去瘋狂擴張，把蛋糕做得更大。

這樣一來，供應商實際上已經被“綁架”，如果主機廠的擴張順風順水還好，產能可以得到消化，也能拿到錢，就是晚一點而已。一旦擴張不順，結果就是嚴重的產能過剩，只能選擇拼光最后一刻子彈。這個時候就只能降價了，要不然這已經撐起的產能如何消化？

因此，如果要內卷“軟著陸”，首先就是給供應商松綁，讓主機廠自己承擔擴張的后果。能增長30%就按照增長30%備貨，多的量自己承擔。這樣一來，主機廠自己有了切膚之痛，自然會決策更謹慎。

包括價格調整也是一樣，要利潤從自己的品牌溢價上去要，從技術革新的角度去要，而不是一再的商務壓榨。或許這樣，市場才能真正理性起來。不要讓技術大爆發，最終成為全體從業人員的負擔。

（4）功夫拍案

與車企研發的朋友聊孔輝科技的事，他嘆了口氣，表示國內最大的問題，就是我們培養了太多優秀的技術人才。

孔輝科技能做到的事，另一家公司拉起一個班底，可能兩三年也做到了，國內主機廠想要自研也會很快。既然能攻克老外的技術，自然也能攻克“老內”的技術，因此供應商的溢價能力小得可憐，只能不停地深卷，直到撐不下去。

如何破除這愈演愈烈的內卷？或許需要的是全行業的一次大讓步，包括對市場，對競爭對手，對供應商，重新拉回有序競爭的節奏，有頭部車企愿意帶這個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