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地是珍貴的土壤資源，東北黑土區是我國重要的糧食主產區和商品糧生產基地。推進東北黑土區耕地保護利用，提升黑土區糧食產能，對于保障國家糧食安全和生態安全，促進農業綠色發展具有重要意義。這就需要破解東北黑土地保護利用難題，切實加大黑土地保護力度，真正把“藏糧于地、藏糧于技”戰略落到實處，探索高效的耕地保護利用模式，走出一條保護與利用并舉的黑土地治本之路，夯實國家糧食安全基礎，助力端穩“中國飯碗”。

圖/中經視覺 徐宏宇 攝

黑土區耕地質量下降

我國東北黑土地總面積109萬平方公里，包括黑龍江、吉林、遼寧和內蒙古東部三市一盟（赤峰市、通遼市、呼倫貝爾市、興安盟），是世界四大黑土區之一，其中典型黑土地耕地面積1853.33萬公頃，被稱為“耕地中的大熊貓”。東北黑土區糧食產量占全國糧食總產量的1/5以上，是保障我國糧食安全的“壓艙石”。

近年來，東北黑土區耕地增速放緩，耕地質量有所下降，坡地開墾導致土壤侵蝕加劇，耕地保護利用面臨嚴峻形勢。東北黑土區土地開墾率較高，但耕地后備資源儲備較少。黑土區耕地面積較大，但低等耕地占比高達72.3%。耕地質量平均等級為3.84等，其中高等地（1-3等）面積992.74萬公頃，占比27.70%；中等地（4-7等）面積2161.88萬公頃，占比60.33%；低等地（8-10等）面積429.05萬公頃，占比11.97%。

自20世紀50年代大規模開墾以來，受不合理耕作方式、高強度開發利用模式等多種因素影響，東北黑土區耕作層變薄，土層平均厚度由開墾初期的60厘米下降到目前的平均30厘米。東北黑土地長期種植結構單調，導致土壤營養元素比例失調，土壤肥力下降，有機質含量由50年代開墾前的80-100克/千克下降到25-30克/千克，平均下降1/3，部分地區下降50%。耕層土壤容重增加，通透性變差，入滲能力下降。不少黑土區旱地土質硬化、土壤板結，蓄水保墑能力明顯下降。黑土變薄、變瘦、變硬，生態功能退化，嚴重影響黑土資源的可持續利用和糧食生產安全。

東北黑土區在水蝕和風蝕的影響下，水土流失嚴重，水土流失面積為21.87萬平方公里。侵蝕溝多達25萬條，侵占耕地面積40萬公頃。東北黑土區耕地重用輕養，長期處于超負荷狀態，有機物料投入不足。過量使用化學投入品加劇耕地土壤酸化，耕層土壤pH值下降，不僅影響作物的根系發育和養分吸收，而且導致土壤農作物中重金屬含量超標。

耕地保護利用四大難題

耕地保護利用的內容和范圍有局限。耕地保護利用的內容和范圍不明晰，在責任、權限、利益分配等方面界定不清或不對等。在耕地征收中沒有將保護成本納入總成本，缺乏耕地保護激勵機制。新型農業經營主體沒有耕地保護利用的具體責任約束，參與耕地保護的積極性不高。測土配方施肥、保護性耕作等項目的實施，對于農戶耕地保護行動的激勵作用仍不顯著。

耕地保護利用政策操作性較弱。東北黑土區耕地保護利用方式單調，以行政手段為主，經濟手段尚不完善，缺乏相應的制度安排，使得耕地綜合價值不能在市場交易中充分體現，導致資源過度損失。農業生產與生態保護之間尚未形成協同發展模式，區域農業生態功能弱化。盡管已制定耕地保護計劃及相關政策，但并沒有出臺可操作性的實施方案。

耕地保護利用投入不足。東北黑土區農田基礎設施建設相對滯后，大部分地區農業生產過程中的種苗、化肥、農藥、水資源等管理相對粗放，未能實行田間精細化管理，缺乏覆蓋農業生產全周期的管理體系。許多地區保護耕地的資金供給不足，耕地保護補償標準偏低。一些地區在占用優質耕地后所開墾的耕地質量較低，原有耕地不能得到足額補償。

耕地生態價值認識缺位。在東北黑土區耕地資源開發利用中，未能全面地反映耕地資源價值，相關主體片面追求短期效益，注重耕地經濟社會價值，忽視耕地生態價值。針對糧食主產區的直接補貼主要集中在品種培育、農用機具、農田灌溉、配方施肥等生產環節，然而在糧食主產區耕地生態補償方面，缺乏相應的政策支持和科技投入。

實施“三位一體”保護模式

為解決黑土區耕地變薄、變瘦、變硬問題，要實施耕地數量、質量、生態“三位一體”的保護模式，嚴守耕地紅線，優化農業生產布局，妥善處理耕地保護利用與質量提升的關系，形成在保護中利用、在利用中更好地保護的良性循環。

一是完善合理的耕作制度。綜合運用工程、農藝、生物等措施，提升耕作層厚度。推行保護性耕作，在保障糧食穩產高產的前提下，根據自身氣候特點和土壤條件，選擇采用秸稈覆蓋還田免耕播種和秸稈覆蓋還田少耕播種技術模式，有效減輕土壤風蝕水蝕，增強保墑抗旱能力。實施科學的耕地輪作制度，集成推廣米豆薯、米豆雜、米豆經等輪作模式。開展深松整地，有效增加土壤通透性，改善土壤理化性狀，增強蓄水保墑能力，形成高標準耕作層。

實行耕地用養結合，切實促進耕地地力恢復和提升。重視平衡施肥和酸化土壤改良，通過有機肥料和無機肥料結合的方式進行科學平衡施肥，遏制土壤酸化。推動有機肥施用，增加土壤有機質，改善土壤結構，提高土壤肥力。降低耕地利用強度，在確保國家糧食安全和農民收入穩定增長的前提下，對不宜連續耕作的地區，包括土壤重金屬污染區、地下水“漏斗區”、生態嚴重退化區域等進行輪作休耕。

二是推進高標準農田建設。實施大規模中低產田改造，推進高標準農田建設，確保耕地質量持續提升。優先在糧食生產功能區和重要農產品保護區開展農田綜合設施建設，推進山水林田路等綜合配套，發展高效節水灌溉，完善田間灌排渠系，增加節水灌溉面積，實現節水灌溉全覆蓋。改善黑土區耕地的生產條件和生態環境，加強土壤污染管控和生態修復。開展坡耕地綜合治理，嚴格控制水土流失。修建等高地埂植物帶，推進防護林帶建設。加大投資支持力度，強化政策協同，創建一批高標準農田示范區。探索利用農田建設新增耕地指標交易和土地出讓收益，發行高標準農田專項債券，提高高標準農田建設覆蓋面。

三是建立耕地保護利用補償機制。設立耕地資源保護區，確定保護區范圍，明確保護區職責，制定保護區規劃，對黑土區耕地資源實行特殊保護。建立黑土區耕地保護利用補償機制，彌補耕地資源保護區為保護利用耕地所失去的發展機會和付出的代價。設立耕地資源保護補償基金，綜合考慮耕地保護面積、耕地質量狀況、糧食播種面積、糧食產量、糧食商品率等因素，按照“誰保護、誰受益”的原則，統籌安排資金。

實行糧食銷售區對糧食主產區補償，由銷售區按糧食調入量和一定標準計算上繳國家專項糧食補償資金。同時，按主產區糧食外銷量和相關標準計算補償金額，通過轉移支付方式撥付給糧食主產區。制定耕地地力保護獎勵政策和補償制度，引導農戶和新型農業經營主體采取綠色生產行為，推進深松機械、免耕播種機、秸稈還田機械等農機購置補償，提高有機肥施用、綠肥種植、深松整地、輪作休耕、秸稈還田等補償項目標準，減少綠色生產的成本和收益損失。

四是推行綠色生產方式。擴大有機肥施用，推動農牧業循環發展。加強禽畜糞污資源化利用，將畜禽糞便無害化處理或按比例與秸稈混合生產有機肥，穩步提升土壤有機質含量，提高肥料利用率。支持規模化畜禽養殖場與種植合作社對接，將無害化處理后的畜禽糞便還田利用。推進化肥、農藥等農業投入品減量化使用，最大限度地減少化學品對耕地造成的污染與侵蝕。推廣測土配方施肥技術，實現主要農作物全覆蓋。集成推廣堆肥和液態肥還田、商品有機肥施用、沼渣沼液還田等有機肥替代化肥技術模式。示范推廣水溶性緩釋肥料、生物肥料等高效新型肥料，以及水稻機械探測施肥、水肥一體化等先進施肥技術。推廣以生物、物理防治手段為主的植保綠色防控技術模式，開展專業化統防統治與綠色防控融合示范，提高農藥利用率。

五是健全耕地保護利用責任體系。以東北黑土區耕地數量不減少、質量不下降為目標，明確保護耕地資源的責任主體，引導政府、企業和農戶依法規范保護耕地。明確省、市、縣、鄉四級政府和相關部門的耕地保護利用職責，確定村民委員會和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的耕地保護利用任務。加強農戶和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保護耕地的責任約束，建立耕地保護管理“田長制”，把保護責任落實到田間地塊。加強耕地質量監督和評價，完善耕地保護責任目標考核制度，督促地方政府落實保護責任。把保護耕地數量、質量、生態作為重要考核指標，加強對黑土區補充耕地任務完成情況、耕地占補平衡落實情況的檢查，完善配套的獎懲機制。（中國社會科學院農村發展研究所研究員 包曉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