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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譽為“世界第一運動”的足球,是目前全球普及程度最高、產業規模最大的體育運動。雖然中國有蹴鞠這一歷史悠久的球類運動,但現代足球比賽卻起源于英國,并伴隨其殖民和文化擴張傳遍全球。與當前標準化、規范化甚至不乏娛樂化的比賽不同,在其誕生之時,足球原本是一項狂野、暴力、失序的消遣。
下文摘自體育社會學經典之作《追尋興奮》第五章,在等待中國男足“生死局”的結果之際,不妨看看早期足球的“致命吸引”。
追尋興奮:文明化過程中的體育與休閑
[德]諾貝特·埃利亞斯、[英]埃里克·鄧寧 著
何江穗 譯
中世紀及現代早期英國的民間足球
諾貝特·埃利亞斯、埃里克·鄧寧
被稱為“足球”(football)的球類比賽,在英文資料中能夠找到的合理可靠的參考資料是從大約14世紀開始的。但名稱一致,并不能代表比賽本身也是一致的。我們對這種比賽的進行方式的所有了解,都指向了一種類型迥然不同的比賽。在中世紀的英文資料中,與足球有關的大多數參考資料,或者來自在國王及市政權威當局的法令之中對這項比賽的官方禁令,或者來自起訴因參與這種比賽而違反官方禁令的那些人的法庭案件報告。沒有什么能比國家及地方權威持續但總體上顯然相當不成功的壓制這種比賽的企圖,更能說明當時以足球的名義進行的比賽是什么樣子。它應該是一種狂野的比賽,符合那個時代的人的性情。當權者認為自己有責任維護這塊土地上的和平,但他們對此無可奈何。這對勾勒出國家及地方權威當局相對普通市民而言的位置差異非常有啟發。最重要的是可以勾勒出,就執行法律的社會機器的有效性而言,中世紀國家相對于現代國家的差異。
對這項比賽最早的禁令之一出現在1314年的倫敦,是由市長以國王愛德華二世的名義發布的公告。內容如下:
為維護和平而發布的公告……鑒于吾主吾王正要前往蘇格蘭地區,與他的敵人作戰,特別命令我們嚴格維護他的和平……然而,城市里有各種喧囂,在公共場地進行的大規模足球活動造成了某種騷動,其中許多罪惡很可能會出現,這些是上帝禁止的。我們,以吾王的名義命令,禁止這類比賽今后在城市范圍內進行,違者將受牢獄之苦。
在1365年國王愛德華三世給倫敦市治安官員的命令中,也可以看到當權者是如何強烈地反對這些不受約束的消遣。
愛德華三世肖像
很明顯,在當權者看來,這些消遣就是浪費時間,也是對和平的威脅,而當權者希望引導人們將精力投入到他們認為更有用的事務中。他們希望訓練人們使用武器,而不是沉溺于這些不受約束的比賽。但在那個時候,人們就已經很明顯地更喜歡他們的比賽,而不是軍事訓練:
倫敦的治安官員們:公告命令曉喻周知。這座城市里每個身體健全的人,在節假日,當他有閑暇進行體育運動時,應當使用弓箭或彈丸弩箭……禁止他們進行石頭、木棍、木環的投擲,還有手球、足球……或者其他徒勞無價值的比賽,違者監禁。王國諸人,貴族和平民,在此之前曾經在他們的體育運動中練習使用弓箭、弩箭這些技藝,那時在上帝的幫助下,榮耀降臨王國,協助國王在戰爭中獲勝。現在這些技藝幾乎被完全廢棄,人們忙于前述比賽,還有其他不誠實的、病態的、散漫的比賽,因此王國很可能會缺乏弓箭手。
盡管傳統的球類比賽狂野且暴亂,但人們喜歡它們。人們與官方就這些消遣進行的拔河斷斷續續持續了幾個世紀。官方反對這些體育運動的理由各有不同。其中最突出的是危害公共秩序,以及構成了與練習弓箭的軍事訓練的競爭。
盡管這種比賽對官方來說近似反社會行為,但幾個世紀里,在這個國家的許多地方,足球一直是人們喜歡的消遣:人們踢足球自娛自樂,可能骨折、流鼻血,也可能沒有。正如我們可以看到的,國家機關在對這些禁令的執行上相當初步,跟他們找到同樣可以滿足公民們休閑需求的另一個出口的能力一樣。有些人因為參與這些暴亂的比賽而被罰款,或者被關進監獄。這種習俗也許在某地消失了一段時間,那么它一定會在其他地方繼續。這種令人興奮的比賽本身并沒有消亡。
早期足球
我們還有許多針對違反禁令者的法庭案件記錄。1576年到1581年間的記錄中,有兩份足以顯示在這段時期,人們踢足球是多么頻繁。盡管很不幸,這些記錄并不能展示比賽的細節:
在所述日期,在米德爾塞克斯郡的路斯利浦,亞瑟·雷納德斯,農夫,(與另外五人)都來自前面提到的路斯利浦;沃克斯布里奇的托馬斯·達西,自耕農,(與另外七人,其中四人是農夫、一人是裁縫、一人是馬具匠人,還有一個自耕農)都來自前面提到的沃克斯布里奇。他們非法地聚集了一百多位不知姓名的惡人,進行了一種被稱為“足球”的非法比賽。因為這場非法的比賽,他們之間發生了嚴重的斗毆,很可能因此導致了兇殺及嚴重事故。
驗尸官的查驗——在米德爾塞克斯郡的南米姆斯進行了尸檢,自耕農羅杰·路德福德躺在地上,已經死亡。陪審團裁定:尼古拉斯·馬丁和理查德·特維,都是南米姆斯人,自耕農,在本月三日下午三點與四點之間,與其他人在南米姆斯被稱為埃文塞斯球場的地方踢足球。據稱,羅杰·路德福德和一個名叫西蒙·馬爾塔斯的人,也是前述教區的人,自耕農,一起來到球場。羅杰·路德福德大喊大叫,跳過柵欄,喊著尼古拉斯·馬丁的名字,后者回應說你行你來。于是羅杰·路德福德沖著球跑了過去,打算踢一腳。當時尼古拉斯·馬丁以右小臂,理查德·特維以左小臂,從身體正面打了羅杰·路德福德一拳,打在胸部下方。這一致命的擊打和震蕩,導致他在一刻鐘內死亡。尼古拉斯和理查德用這種方式邪惡地殺害了羅杰·路德福德。
還有一些記錄展示了沉溺于暴力習俗的人們與試圖控制或改變他們的官方之間的拉鋸。正如一份日期為1540年1月10日、由切斯特市的市長及市政委員會簽署的文件提到:當地有一個習俗,在懺悔星期二(Shrove Tuesday),鞋匠要與布料商進行一場比賽,踢“一個皮革做的球,叫作足球”。市長及市政委員會措辭強硬,反對這些有“邪惡傾向的人”,他們給城市造成了“巨大的不便”。市長及市政委員會試圖用由市長監管的競走運動來取而代之,我們不知道是不是成功了。
1608年,曼徹斯特頒布了禁止足球的法令,而且幾乎就是字面意義上地每年重復一次。這里顯示了與前面完全一樣的畫面。我們從中可以讀到:“一群粗野、不守秩序的人不合法地在大街上玩耍足球”,造成了巨大的危害。法令中提到他們打碎了大量的窗戶,給其他居民造成了多么重大的損失,還有很多“罪大惡極”的行為。
曼聯老特拉福德球場
再增加一個與足球無關的例子,這可能會有助于說明,一般而言,在中世紀的英國,約束很松懈,人們相對來說非常地自在。相應地,對于人們在自己的國家或城鎮里相互使用暴力的約束也很松:
1339年,國王計劃外出。他向倫敦市長、市政官及市政廳頒發了一道命令:在他不在倫敦期間,要維護城市的和平。國王賦予他們權力,對任何危害并擾亂倫敦和平的人,立即給予應有的懲罰。國王離開后不久,皮革商與魚商之間的一場比賽,以血腥的街頭沖突告終。市長與官員趕往騷亂地點,抓捕了幾個擾亂和平的人,這是他們的職責;但是,托馬斯·霍恩薩德和約翰·勒布魯勒,還有他們的一些同謀,反抗地方官員的搜捕,他們不僅解救了作亂者,托馬斯還拔出劍,暴力襲擊了市長安德魯·奧布里,試圖推翻市長;在此期間,前面提到的約翰還重傷了一位市政官員。經過一番搏斗,他們被抓獲,并立即被送往市政廳。在那里,他們在市長及市議員面前被起訴并受審,他們各自認罪,被判處死刑,并被立即送往西齊普,即齊普賽德街,并在那里被斬首。對在那些日子里維護城市內部的和平并防止如此頻繁的騷亂及暴行來說,市長的最高權威是非常恰當的……國王對此也非常滿意。在日期標注為6月8日、由愛德華三世在倫敦塔簽署的第十五號敕令中,他不僅寬宥了市長對前述人員實施斬首,而且也批準并確認了這種做法。
英國中世紀的編年史,和其他中世紀社會的編年史一樣,描述了許多類似的場景。如果不提及非制度化暴力在中世紀爆發的頻率,人們就不能理解足球是一種更制度化的形式。地方群體之間的半制度化爭斗,被安排在一年中的特定日期,特別是圣徒紀念日和神圣日,這是中世紀社會生活傳統模式的正常組成部分。踢足球是組織這種爭斗的一種方式。事實上,這也是這些傳統社會正常的年度儀式之一。記住這種制度有助于我們從更好的視角來理解他們的生活方式。在那個時代,足球及其他類似的交鋒不是簡單的偶然爭執。它們組成了一種平衡型的休閑活動,這些活動深度交織在社會的經緯之中。在我們看來,這似乎有些不協調:年復一年,人們在圣徒紀念日及神圣日進行這種爭斗。在文明化過程的一個不同階段,我們的祖先顯然將此作為相當令人享受的安排。
《追尋興奮》實拍圖
今天人們憂心忡忡于大城鎮生活中令人不愉快的一面,還有生活在大眾社會中的種種不利;偶爾會懷舊地回顧大多數人生活在小社區的那些時代,這些社區在特征及社會結構上與我們所說的大村莊或小鎮很相似。當然會有一些例外,倫敦可能是最突出的例子。但是,即使在社會學的研究文獻中,也長期存在關于這些“傳統”或“民間”社會的生活方式的一種觀念;根據這種觀念,這些社會彌漫著強大的“團結”感。這一點很容易理解,事實上人們也往往認為,與我們自己的社會相比,這些社會內部的緊張及沖突不那么強烈,更為和諧。使用這些范疇是很困難的,并不是因為這些范疇是錯誤的,而是因為將所有這些一般術語如“團結”(solidarity)用于不同類型的社會,會很容易誤導讀者。在當代工業社會中看起來不相容的各種制度類型及行為類型,對習慣于在另一個不同類型的社會之中生活的人們而言,絕非總是同樣不相容的。因此,當我們將我們的語言應用于其他社會時,會反映出區別,進而并不適用于處于不同發展階段的其他社會。
成立于1863年的英格蘭足球總會,是世界上最早成立的足球官方協會
“團結”這個術語,在我們這里會喚起長久統一、友善且沒有紛爭等印象。正如就這一主題進行寫作的一位作者寫道:“當他們彼此密切地交流時,(民間社會的)每個成員都要求得到所有其他人的同情。”實際上,人們在傳統社會中經常能夠觀察到強烈且自發的“伙伴情感”(fellow feeling)這類表達。但我們可以概念化為“強烈團結”(strong solidarity)的這類表達,與同樣強烈且自發的敵意及仇恨是完全兼容的。真正有特色的是,至少在中世紀的傳統農民社會中,當時人們的感受波動要大得多,一般意義上的人際關系也因之相對不穩定得多。因為內在約束的穩定性較差,激情的力量,也就是情感行動的熱情及自發性,在善良與樂于助人,和不友善、冷酷與伺機傷人兩方面都表現明顯。這就是為什么將諸如“團結”“密切”“伙伴情感”以及其他類似的術語,用于描述前工業化民間社會的屬性,是相當不恰當的。它們只展示了圖像的一個方面。
追尋興奮:
文明化過程中的體育與休閑
[德]諾貝特·埃利亞斯、[英]埃里克·鄧寧 著
何江穗 譯
“百科全書式”大師,
20世紀無可替代的文明勘察者。
以運動和休閑為窗,
審視人類文明化過程。
體育社會學奠基之作,
中文版首次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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