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王峰 北京報道端午假期過后，陳陽（化名）的籃球隊里多了好幾個身穿東方啟明星球衣的小球員。“以前，我的球隊是球館里最不起眼的，孩子最少，現在隊伍壯大了。”他說。

陳陽是一個青少年籃球培訓工作室的老板兼教練。今年5月，大型青少年籃球培訓機構東方啟明星陷入經營困難，很多校區關停，陳陽以每課時50元的價格接收了好幾名原東方啟明星的學員。

去年以來，秦漢胡同、童程童美等大型青少年素質教育培訓機構爆雷，但一個巨頭倒下去，就有更多的小機構迅速搶占空出的市場。這說明，素質教育的用戶需求始終存在。

近日，高途發布了研學、思維、AI名師私教課及AI編程教育等4個素質教育新品，并宣布非學科類培訓業務在2025年一季度成為增長引擎。此外，新東方、好未來等機構的非學科類培訓業務均快速增長。

一邊是突然爆雷，一邊是快速增長，素質教育市場的冰火兩重天，無法簡單地用市場的優勝劣汰來解釋，而一定存在結構性的變化，才導致了目前的特殊局面。

小市場里倒下的行業龍頭

秦漢胡同、童程童美、東方啟明星……素質教育機構爆雷，各有各的原因，比如管理不善、缺少融資、遭遇疫情等等。

但曾在多個素質教育賽道創業的劉翔（化名）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這些已經處在市場頭部的大型機構爆雷，難逃一個共同的原因：擴張過于激進。

“這幾家爆雷機構里，總有一些區域市場是運行良好的，怎奈品牌坍塌，逃不開被波及的命運。”劉翔說。

陳陽告訴記者，東方啟明星陷入經營困難后，周邊的中小機構開始以50—80元每節課的價格接收學員。“畢竟這些孩子喜歡打球，有的已決定走籃球運動員的發展路線，所以不會停止練習。”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了解到，目前有部分東方啟明星學員家長選擇通過訴訟等途徑與機構協商退費，且正在推進相關程序。更多的學員家長則在觀望。

“下周會有更多的東方啟明星學員來我這里上課。”陳陽說。

童程童美在2024年底爆雷后，目前在天津的7家直營校區已經關停。山姆貓、暢想之家等本地機構陸續接收了部分無法退費的學員，方式同樣是家長再交每課時30—75元不等的學費，消耗完剩余的課時。

山姆貓是一家成立于今年2月的新機構。有天津家長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山姆貓團隊與原童程童美天津團隊關系密切，收購了童程童美的師資和資產。天眼查數據顯示，山姆貓目前已開設了5家子公司。

“這說明，在素質教育領域，‘小而美’的機構可以生存得很好，相應地做大規模則有很大難度。”劉翔說，“行業里一家頭部在線教育公司，想把棋類教育項目從線下復制到線上，實現規模效應，但學員人數始終只有數千人。”

中國民辦教育協會會長劉林在2023年8月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專訪時就特別強調，體育、藝術類培訓市場已經飽和，如果大量機構涌進這兩類市場，會出現經營不善而退出的現象。

行業龍頭進入小市場

與此同時，一些已經規模化的教育機構卻在發力素質教育業務。

高途2025財年一季度營收約15億元，同比增長近58%，非學科培訓業務牽引了本季度整體營收的增長，占總收入比例達35%以上。高途CFO沈楠近日介紹，高途的素質素養業務已連續4個季度實現納新和收入的三位數增長。

在最新的財季里，新東方的非學科輔導課程報名人次為40.8萬，比去年增長14.9%，比前年同期增長87.2%。卓越教育集團2024年素質教育業務收入超7億元，同比增長4倍多。

這些巨頭涉足眾多品類，比如新東方的素質教育課程包括編程、美術、機器人、科學、故事表演、口才、寫字、腦力等。它們可能在每個品類都不是行業第一，但整體規模則頗為可觀。

素質教育正是在優勝劣汰中向前發展，后來者不是簡單吞食失敗者的市場，而是有所創新。

比如AI的引入。高途近日發布了一款名為毛豆愛學AI課堂的產品，主要面向學英語的5—15歲兒童，增加了真人老師形象的數字人教學，且只提供AI交互，沒有真人服務。

毛豆愛學能在啟蒙教育產品的夾縫中有所創新，主要是由于大模型技術的發展，更好實現了教學內容交互。

創新也是一種變通。高途近日還發布了一款以編程為基礎的跨學科思維課程。一方面，順應了當前跨學科、項目制的學習潮流，另一方面，高途編程與核桃編程、猿編程等頭部機構的市場份額差距較大，而編程市場規模有限，創新產品形式或許能蹚出一條新路。

打破規模化緊箍咒

頭部素質教育機構頻頻爆雷，說明在有限市場的盲目擴張，確實存在巨大風險，但教育巨頭發力素質教育，又不甘于只做一些“小而美”的項目，如何破解這個圍繞規模化產生的矛盾？

首先，需要從零開始，打造最小商業模型。高途素質業務負責人孫赫在發布素質教育新產品時表示，“項目能不能生存下來最關鍵，先琢磨怎么養活自己，不用非得爭行業第一或者第二。”

以編程為例，新東方優編程董事長朱宇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編程市場可以分為素質類編程和信息學教育，后者的市場規模只有前者的十分之一左右，但滲透率提升空間巨大，短期市場規模有望增長到100億元左右，單體頭部機構有望占據5%左右的市場份額。

其次，要在跨學科教研能力的支持下探索擴科。劉翔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素質教育的產品研發投入強度其實非常大，因為其涉及跨科目甚至跨領域的知識整合，對教師和教研的要求很高。

因此，復用某個領域的教研能力拓展更多的素質教育品類，有利于改善商業模型。劉翔介紹，“已經有機構在英語素質教育品類下細分出國際課程、KET考試等細分品類，甚至在科創教育品類下都能細分出北京金鵬杯比賽培訓的小品類。”

第三，要精準滿足素質教育用戶的最大需求。“雙減”以后，學科類培訓規模下降，但中小學生“提分”的需求仍然存在。思維、閱讀、雙語、科學等素質教育產品因此登場，以滿足對傳統的數學、語文、英語、理化生等學科“提分”的需求。

但這些素質教育產品與傳統的學科類培訓有本質不同：內容上沒有校內同步課程，教學上沒有應試刷題技巧，服務上沒有布置大量作業。

事實上，這些對標學科素養的素質教育產品已成教育巨頭的標配產品，其具備一定的學科類培訓的產品優勢，比如課程價格較高，學生續費意愿強、同時購買多個科目等。只不過，目前還沒有教育公司公布此類素質教育產品的市場業績，這也讓增長迅速的市場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