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12月,中央在上海召開了一場特別的會議。身兼數項要職的羅瑞卿當時正在昆明軍區視察工作,突然接到中辦廳通知,要他盡快到上海出席會議。羅瑞卿帶著疑惑來到上海,一下飛機迎接他的不是過去的中辦廳工作人員,而是時任上海市委書記的陳丕顯和空軍司令吳法憲。
羅瑞卿跟陳丕顯、吳法憲都是老熟人了,關系一直不錯。羅瑞卿一見兩人,就察覺到不對:他們一反常態,說話做事的風格大變。老部下吳法憲一改過去的獻媚,嘴角綴著不自覺的冷笑,時不時看羅瑞卿一眼。
而老戰友陳丕顯則眉頭緊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幾次欲言又止。羅瑞卿開口試圖尋找答案,陳丕顯顯然有苦難言,想說但沒法說,更何況還有個吳法憲在旁邊。羅瑞卿還發現過去一向健談的陳丕顯,今天跟自己聊天竟然時常接不上話,導致冷場。
面對羅瑞卿的探尋,陳丕顯一味回避,來回就那一句話:“你到了就知道了,有人正等著你。”汽車一到目的地,羅瑞卿就急急忙忙下車,輕車熟路地小跑去小樓會議室。果然有人在那等著了。
等候的人嚴肅且平靜地向羅瑞卿傳達會議的內容和決定——會議已經開完、羅不用參加了。他們通知了三個問題,羅瑞卿大驚之余又十分費解:這有的根本是無稽之談,有的是按毛主席、周總理指示做的。
看到羅瑞卿一臉的不可置信,他們遂向其傳達毛主席的指示:“沒有這三條,有別的,你可以檢查檢查別的。”羅瑞卿更加疑惑了,連忙追問:“別的?什么別的?別的有什么呀?”答案是:“你和別人的關系不好。”
羅瑞卿不停重復“關系不好”四個字,情緒不斷變化。他不明白,太不明白了,關系不好算什么問題?跟別人關系不好也值得檢查?
次日,周總理找到羅瑞卿,傳達毛主席的講話,其中說道:“羅瑞卿反對我到長江里游泳,那是一片好意。”羅瑞卿聞言,思緒漸漸飄到建國后任公安部長那10年的經歷,當時很多規章制度尚未完善,他的公安部要管很多東西,其中就有負責毛主席的安全。那10年,他跟毛主席朝夕相處了很長一一段時間。
1951年10月,羅瑞卿收到多條線報,有敵特分子要來破壞我們的國慶游行活動,包括飛機轟炸等惡性行為。羅瑞卿報告毛主席,試圖取消活動,或者主席不要去參加。毛主席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轟炸也好,手榴彈也好,迫擊炮也好,我就要參加,照樣閱兵和游行。”
后來沒發生情況,毛主席高興地說:“我說沒事吧。”羅瑞卿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就算再來一次,他也還是會那樣做,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關于毛主席安全事宜,羅瑞卿不遺余力地事必躬親,從來都是以縝密無懈為標準。
羅瑞卿任公安部長時間,基本上毛主席的每次外出,他都會親自部署警衛工作,甚至還會到現場仔細檢查。很多人都說,羅瑞卿是毛主席的一個大警衛員,誰也比不上。1959年毛主席回闊別多年的家鄉韶山,羅瑞卿隨行陪同,這是一份多少人羨慕不來的殊榮啊。
毛主席善游,一生酷愛游泳,曾立志要游遍世界各大江河。最后雖然沒有實現,但還是游了國內不少地方。因為游泳,毛主席曾對羅瑞卿發過脾氣、流露出過不滿。
那是1958年6月,毛主席想去長江三峽游泳,遂在外地向中央打了份報告。羅瑞卿聽說后,當即帶了一些人去三峽試水情,從宜昌到重慶,再從重慶到宜昌。他對沿途水情進行反復偵察實驗,最后得出游不得的結論。
三峽地勢險要,有很多暗礁,導致水流湍急,存在許多又大又深的漩渦。羅瑞卿多次派出年輕的游泳健將下去試水,結果都是靠著拉住系有救生圈的繩子才活下來。回去后,羅瑞卿向毛主席報告:三峽真的游不了。
毛主席不信,堅持要游,最后說出“無非你們就是怕我死在那個地方嘛!你怎么知道我會淹死”。羅瑞卿趕忙解釋,自己不是那個意思,保護你的安全是黨和人民交給我的任務,我不能讓你冒風險啊。
見毛主席發火,羅瑞卿便退了出去。接著,一些地方上的領導干部輪番來勸。最后還是勸不動。但是羅瑞卿把著最后一關,不管毛主席怎么說、怎么發脾氣,他就是不放行。最后毛主席無奈笑道:“不去就不去吧。”
類似的拉扯,發生過很多次,比如游湘江、武漢長江、珠江等等。羅瑞卿都有去實地考察水情,能游就安排,不能游的就堅決不讓。對此毛主席既欣慰又無奈。
1925年秋,羅瑞卿剛踏上革命道路的不久,有人引薦他拜訪吳玉章(無產階級革命家、教育家)。當時吳玉章告訴他:“人生在世,要做出一番對人民有益的轟轟烈烈的事業,如同小說、舞臺上的英雄豪杰一樣,他們一登場,人人都高興。”這句話對羅瑞卿產生了終生的影響。
羅瑞卿生活的時代,是需要行動超過需要思考的年代。什么是革命?簡單來說就是“摧枯拉朽”。為了革命,他不惜跟家里決裂;為了革命成功,他著了魔一般把自己的一切投入到革命事業。
羅瑞卿率領抗大離開延安時,毛主席送給他張寫有“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的字條。至清、至察是他革命道路上的根本原則,個人關系和個人問題不在他革命工作的考慮范圍之內。得罪人,羅瑞卿從來都不怕,怕了他就不是羅瑞卿。
羅瑞卿的原則性很強,從不遷就任何人。熟悉的干部不遷就,喜歡的干部也不遷就。1945年10月任晉察冀軍區副政委期間,他發現下面的部隊有個問題——各個軍分區、各個縱隊都有自己的“家底”,有的“家底”還不少,開廠辦公司開飯館。最后傅作義進攻張家口,部隊有行動,就找了大量民夫來搬東西。
民夫們拉著數百輛大車,頂著飛機的轟炸,把各種吃的、用的好東西搬進山里。羅瑞卿知道后,當即做出嚴肅處理,批評某些干部:“我們不是國民黨軍,怎么能做這些。”之后,他召開會議,連續整頓了二十多年。
羅瑞卿沒有強制他人認可自己“整頓政治紀律、群眾紀律”的報告,而是讓其一個個表態,不同意的可以說出來,講清楚理由就行。結果大家都沒話說,都認為雖然羅瑞卿批得尖銳罵得兇,但都是對的,有這樣的錯誤確實需要從上到下好好改正。
羅瑞卿既嚴以待人,也嚴以律己。解放戰爭,他長期坐一輛破吉普,有負責后勤的干部說現在有條件了(當時剛打完正太線,繳獲頗豐),好車不少,全用來拉戰防炮浪費,換一輛吧。他堅決不要,說那些車很重要,要是換自己的破吉普上去拉不上炮,會白死很多人的,這車實在沒法坐了自己還可以騎馬。大家都為他的話感到動容,再次受到了教育。
羅瑞卿自認革命數十年,都是這樣不顧個人關系好壞工作過來的,如今卻被指出跟別人的關系不好的問題需要檢查。他想不通,理解不了,但度過多年難熬的暴怒和悲憤后,他學會了另一種思考方式。
可是,羅瑞卿會變嗎?會變成那種主動搞好個人關系的大俗人嗎?當然不會。1977年8月重新工作、出任要職的他,還是當年那個不怕得罪人、一心為公的羅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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