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程明，今年三十五歲，在一家建筑公司做項目經(jīng)理。

　　妻子林梅是小學老師，我們有個八歲的兒子小杰。

　　日子過得不算富裕，但也算安穩(wěn)。

　　那天是周五晚上，我剛下班回家，手機就響了。來電顯示是"小妹"。

　　"喂，莉莉？"我一邊換鞋一邊接電話。

　　"哥......"電話那頭傳來程莉帶著哭腔的聲音，"我......我能不能跟你借點錢？"

　　我心頭一緊。程莉比我小五歲，是我們家最小的孩子，從小就被我和大哥寵著。她性格要強，很少主動開口求助。

　　"出什么事了？慢慢說。"我放下公文包，走到陽臺上。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傳來抽泣聲："我和張強的店......資金鏈斷了，供應商催款，員工工資也發(fā)不出來......哥，我真的沒辦法了......"

　　我腦海里立刻浮現(xiàn)出小妹那張總是掛著笑容的臉。她和丈夫張強去年辭去穩(wěn)定工作，開了一家小餐館。

　　我還記得開業(yè)那天，她興奮地給我發(fā)照片的樣子。

　　"需要多少？"我直接問道。

　　"五......五萬。"她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我知道這不是小數(shù)目，哥，我會盡快還你的......"

　　"別擔心，我明天轉給你。"我毫不猶豫地說。

　　電話那頭突然沒了聲音，然后是一陣壓抑的哭聲："謝謝哥......真的謝謝你......"

　　掛斷電話，我轉身看到林梅站在客廳，手里拿著剛洗好的衣服，眉頭緊鎖。

　　"又是妹借錢？"她的語氣不太好。

你妹

　　"嗯，她和張強的店遇到困難了。"我簡單解釋。

　　林梅把衣服重重地扔在沙發(fā)上："這都第幾次了？上次開飯館搞裝修找你借三萬，再上次買車找你借兩萬......程明，我們不是銀行！"

　　我走過去想摟她的肩，被她躲開了："小梅，她是我親妹妹......"

　　"親妹妹也不能總這樣??！"林梅提高了聲音，"我們家小杰馬上要上補習班，學費都還沒著落呢！"

　　我嘆了口氣："她保證會盡快還的。"

　　林梅冷笑一聲："上次也是這么說的，結果拖了半年。"她轉身進了臥室，砰地關上門。

　　我知道林梅的顧慮有道理。

　　這五萬塊確實是我們攢了兩年準備換車的錢。但想到小妹那帶著哭腔的聲音，我沒法拒絕。

　　第二天一早，我還是去銀行把錢轉給了程莉。

　　收到轉賬通知后，她立刻發(fā)來一條語音："哥，太感謝你了！我和張強一定會盡快還上的！"聲音里滿是感激和如釋重負。

　　接下來的三個月，程莉偶爾會發(fā)消息說店里情況在好轉，但從未提還錢的事。

　　林梅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甚至開始減少給小杰的零花錢，說是"要存錢以防萬一"。

　　直到昨天下午，我正在家里修漏水的水龍頭，門鈴突然響了。

　　"誰啊？"我擦著手去開門。

　　門外站著程莉，穿著簡單的T恤牛仔褲，比上次見面瘦了不少，但眼睛亮亮的。她手里拿著一個鼓鼓的信封。

　　"哥！我來還錢啦！"她笑得燦爛。

　　我愣住了："這么快？不是說......"

　　"餐館生意好轉了！"她興奮地說，"我和張強這幾個月拼命干活，終于把最困難的時期熬過去了！"

　　我讓她進門，她卻搖搖頭："不了哥，我還得趕回去看店。這是五萬整，你點點。"

　　我接過沉甸甸的信封，心里一塊大石頭落了地："不用點，我還不信你嗎？"

　　程莉眼眶突然紅了："哥......謝謝你那時候幫我。要不是你......我們可能就......"

　　我拍拍她的肩："傻丫頭，說這些干什么。對了，進來喝口水再走？"

　　"真的不了，"她看了看手表，"張強一個人在店里忙不過來。改天我請你們?nèi)页燥垼?

　　送走程莉，我長舒一口氣，立刻給林梅發(fā)了消息："莉莉來還錢了！整整五萬！"

　　林梅很快回復："還算她有點良心。"

　　我笑著搖搖頭，把信封放進抽屜，準備等林梅回來一起存銀行。

　　這時，手機響了，是公司有事找我。接完電話，我發(fā)現(xiàn)程莉的車還停在樓下沒走。

　　奇怪，她不是說趕時間嗎？我走到窗前，看見程莉站在車旁打電話，表情凝重。出于好奇，我打開窗戶，斷斷續(xù)續(xù)聽到她的對話。

　　"我知道......但是真的沒辦法......房租已經(jīng)拖了兩個月......"

　　"車可以先不修......對，坐公交。"

　　"醫(yī)院的費用不能再拖了......媽的情況......"

　　我的心猛地一沉。她在跟誰打電話？什么醫(yī)院費用？

　　這時，程莉的聲音突然提高："不行！絕對不能再找我哥借錢了！他已經(jīng)幫了我們那么多......我和張強再想辦法......大不了把車賣了......"

　　我如遭雷擊，手里的手機差點掉在地上。

　　賣車？醫(yī)院費用？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莉掛斷電話，擦了擦眼睛，上車離開了。

　　我站在原地，腦子里一片混亂。

　　她明明說是店里好轉了才來還錢的，可聽電話里的內(nèi)容，他們分明還在困境中！

　　我立刻給大哥程軍打了電話："大哥，你知道莉莉最近怎么樣嗎？"

　　"怎么了？"大哥的聲音透著疑惑，"上周媽說她去看莉莉，說小兩口挺辛苦的，但沒具體說什么——"

　　掛斷電話，我坐立不安。

　　林梅下班回來后，我立刻把聽到的事情告訴了她。

　　林梅皺起眉頭："所以她是打腫臉充胖子來還錢？"

　　"我覺得沒那么簡單，"我搖頭，"她提到醫(yī)院費用......會不會是張強家出什么事了？"

　　林梅嘆了口氣："你要不去看看？"

　　"我正有這個打算。"我拿起車鑰匙。

　　"等等，"林梅叫住我，"把這五萬帶上......如果他們真需要......"

　　我驚訝地看著她。林梅聳聳肩："怎么？我就那么不通人情嗎？"

　　我笑著親了親她的額頭："我老婆最好了。"

　　按照記憶中的地址，我開車來到程莉和張強住的小區(qū)。

　　這是城郊的一個老小區(qū)，環(huán)境一般，但勝在房租便宜。

　　停好車，我正猶豫要不要直接上去，突然看到程莉從樓道里走出來，手里提著保溫桶。

　　我悄悄跟了上去。她步行了十幾分鐘，來到附近的社區(qū)醫(yī)院。

　　我的心揪了起來——誰生病了要住院？

　　看著她進了醫(yī)院，我加快腳步跟上。

　　在二樓的病房區(qū)，我躲在轉角，看到程莉進了一個三人間。

　　透過門上的小窗，我看到她走向靠窗的病床，床上躺著一位白發(fā)老人。

　　"媽，今天感覺好點了嗎？"程莉的聲音傳來。

　　"好多了，你別總跑來跑去的，店里不忙嗎？"一個虛弱但慈祥的聲音回答。

　　"不忙，張強一個人應付得來。"程莉打開保溫桶，"我熬了雞湯，您趁熱喝。"

　　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張強的母親住院了！

　　我記得老太太，去年還來參加過小杰的生日聚會，是個和藹可親的人。

　　正當我猶豫要不要進去時，身后傳來一個聲音："程大哥？"

　　我轉身，看到張強提著水果站在那兒，一臉驚訝。

　　"張強......"我尷尬地笑了笑，"我......"

　　張強看了看病房，又看了看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你都知道了？"

　　我點點頭："莉莉今天來還錢，我無意中聽到她打電話......"

　　張強嘆了口氣，示意我到走廊長椅上坐下。

　　"我媽上個月突發(fā)腦梗，"他低聲說，"搶救及時沒大礙，但需要長期治療和康復。醫(yī)保報銷后，每個月還要自費近兩萬......"

　　我心頭一震："所以莉莉是......"

　　"她堅持要把錢還給你，"張強的聲音有些哽咽，"說不能總依賴娘家。這三個月，我們幾乎沒休息，店里生意其實一般，她晚上還接了個代駕的活......"

　　我的眼眶瞬間濕潤了。那個從小被我們捧在手心里的小妹，如今為了不拖累我，竟然......

　　"為什么不告訴我實情？"我聲音發(fā)緊。

　　張強苦笑："莉莉說，你們已經(jīng)幫了我們太多。這次我媽生病，是她堅持要承擔所有費用......她說......說這是做兒媳的責任......"

　　我再也忍不住，起身推開病房門。程莉正細心地給婆婆喂湯，看到我進來，勺子"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哥......你怎么......"

　　我大步走過去，把信封塞進她手里："拿著！媽治病要緊！"

　　程莉的眼淚一下子涌出來："不行，哥，這錢......"

　　"什么不行！"我提高聲音，"我是你哥！有困難不找我找誰？"

　　病床上的老人虛弱地開口："莉莉，這就是你常說的哥哥吧？"

　　程莉抹著眼淚點頭。老太太向我伸出手："孩子，謝謝你一直照顧莉莉......這次是我拖累他們了......"

　　我握住老人瘦弱的手："阿姨您別這么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程莉終于崩潰地哭出聲："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瞞你......我只是......只是不想再麻煩你們......"

　　我抱住她："傻丫頭，跟哥還見外？"

　　張強也走進來，紅著眼圈站在一旁。我看著這一家人，心里又酸又暖。

　　"這樣，"我整理情緒，"錢你們先用著，不夠再跟我說。店里如果需要幫忙，我周末可以過去。"

　　程莉搖頭："不行，哥，你工作那么忙......"

　　"再忙有家人重要？"我打斷她，"就這么定了。"

　　離開醫(yī)院時，天已經(jīng)黑了。我給林梅打電話說明情況，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明天我去看看阿姨，帶點補品。"

　　回到家，林梅正在給小杰檢查作業(yè)?？吹轿一貋恚哌^來輕聲問："都處理好了？"

　　我點點頭，把醫(yī)院的情況告訴她。出乎意料，林梅沒有抱怨，反而說："莉莉這孩子......太要強了。"

　　"你不生氣了？"我小心翼翼地問。

　　林梅白了我一眼："我是那種不通情達理的人嗎？"然后嘆了口氣，"其實我早該想到的......莉莉雖然常借錢，但每次都會還，只是時間問題......"

　　第二天是周六，我和林梅帶著小杰，買了一大堆營養(yǎng)品去醫(yī)院看望張強的母親。程莉看到我們，又驚又喜。

　　"嫂子......你們怎么......"

　　林梅走過去，輕輕抱了抱她："傻丫頭，有困難要跟家里說啊。"

　　小杰乖巧地喊"小姑姑"，然后好奇地看著病床上的老人："奶奶，您疼嗎？"

　　老太太笑著摸摸他的頭："看到你們來，奶奶就不疼了。"

　　看著這一幕，我突然明白，所謂家人，就是在風雨來臨時，彼此撐起的那把傘。金錢固然重要，但比起血脈相連的情誼，又算得了什么呢？

　　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和林梅經(jīng)常去醫(yī)院幫忙。

　　我還聯(lián)系了幾個做醫(yī)生的朋友，為張強的母親提供專業(yè)建議。

　　周末時，我會去程莉的店里幫忙，發(fā)現(xiàn)他們的小餐館雖然不大，但菜品很有特色，只是缺乏宣傳。

　　"哥，你說我們是不是該搞點什么促銷活動？"一天晚上打烊后，程莉問我。

　　我思考了一下："我倒是有個想法......"

　　一周后，在我的策劃下，程莉的餐館推出了"愛心套餐"，每賣出一份就捐出兩元用于腦梗患者的康復治療。

　　我還通過朋友圈幫他們宣傳，生意很快有了起色。

　　兩個月后，張強的母親病情穩(wěn)定，出院回家休養(yǎng)。

　　程莉和丈夫特意請我們?nèi)页燥?，慶祝這個好消息。

　　飯桌上，程莉舉起酒杯："哥，嫂子，真的謝謝你們......沒有你們，我真不知道該怎么熬過來......"

　　林梅笑著說："一家人不說這些。對了，你們餐館現(xiàn)在生意不錯啊？"

　　張強點頭："多虧大哥的創(chuàng)意，現(xiàn)在每天客流量是以前的兩倍！"

　　我看著妹妹臉上重現(xiàn)的笑容，心里無比滿足。

　　這時，小杰突然問："小姑姑，你以后還會借錢嗎？"

　　全桌人都笑了。程莉捏捏他的臉蛋："小機靈鬼，小姑姑以后不僅要還清所有錢，還要給你包個大紅包！"

　　回家的路上，林梅突然說："其實......我挺佩服莉莉的。"

　　"嗯？"我好奇地看向她。

　　"為了婆婆的病，她寧愿自己吃苦也要承擔責任......"林梅輕聲說，"這樣的媳婦，現(xiàn)在不多見了。"

　　我握住她的手："所以你不再介意她借錢的事了？"

　　林梅笑了笑："錢嘛，花了還能掙。家人的感情，傷了就難補了。"

　　夜色中，我看著身邊這個曾經(jīng)對妹妹借錢頗有微詞，如今卻完全理解了的妻子，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是啊，家人之間，哪有那么多計較？彼此扶持，共渡難關，這才是家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