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象,是古典詩詞的一個基本藝術范疇,中國古典詩歌,可以說是由無數意象構建成的藝術殿堂,對意象概念的界定,學術界至今仍有不少分歧。
如胡雷岡先生說:“意象是心意在物象上通過比喻、象征、寄托而獲得的一種具象表現”前者著眼于情,后者著眼于物,有所不同。
既然詩歌意象是詩人情感和情緒的承載物,所以不同的詩人總是會選擇適合自己情感的意象,韋詩的意象就呈現出一種清朗溫潤之美。
傳統評論家在對韋詩的沖淡達成共識的同時,也認識到了其沖淡中蘊涵的“潤”,韋應物詩歌清潤的特征是指其詩給人一種清朗溫潤的感覺。
而這種清朗溫潤體現在詩歌中就是選擇一些比較特殊的詩歌意象,為了表現這種“溫潤美”,韋應物對“綠”“青”這些顏色詞表現出特別的青睞。
他偏愛那些冷色調,不但有力地烘托出他淡泊幽靜的心情,而且也生動地渲染了清氣繚繞的意境,從而增添了特殊的審美意味。
常出現的“綠野”“綠林”等意象也給人一種清涼濕潤的感覺,透露出一股春天的氣息。綠的氛圍確實給人神清氣爽的感覺,而綠的意象又呈現出生機來,不蕭條、不冷寂。
對綠色來說,在中國古代,它幾乎是青色的同義詞,韋應物詩中也經常出現“青”字。如“青山滿春野,微雨灑輕埃”、“青苔已生路,綠筠始分籜”、“云開夏郊綠,景晏青山沉”等等。
為什么韋應物大量運用綠色(含青、碧)呢?因為韋應物對色彩的經驗和他對情感的體驗,兩者之間有著類似之處。
德國大文豪歌德認為綠色能給人一種“真正的滿足”因為“當眼睛和心靈落到這片混合色彩上的時候,就能寧靜下來,就像落到任何其他單純的色彩上面一樣。”
在這種寧靜中,人們再也不想更多的東西,也不能再想更多的東西,俄國畫家康定斯基認為,綠色具有一種“人間的、自我滿足的寧靜”。
這種寧靜具有一種莊重的、超自然的無窮奧妙”綠色的表現性來自于它所喚起的對大自然的清新感覺。純綠色“是大自然中最寧靜的色彩。
詩人為了表現這種“溫潤美”除了選擇特殊的顏色詞還表現在對“雨”“風”意象的推崇。“雨”這一物象,在與“意”相融合的過程中,往往由于詩人融入的情思、意趣的不同,可以構成諸多意蘊不同的意象。
正由于詩歌意象的形成,是客觀物象接受主觀情意滲透的結果,因此詩人鑄意染情時,必然帶著鮮明的藝術個性,由此形成的“雨”意象,也就往往因詩人個性的差異而各具格調。
韋應物那平淡沖和的性格也決定了他詩中的“雨’大多是“微雨”“疏雨”而很少疾雨、傾盆大雨。
韋應物詩中的“微雨”“疏雨”滋潤出萬物的勃勃生機,洗滌出草木的鮮亮、空氣的清新,帶給人喜悅和希望,處處呈現出明麗、和煦、溫馨的清潤之美。如:
“云淡水容夕,雨微荷氣涼”、“青山滿春野,微雨灑輕埃”、“微雨灑高林,塵埃自蕭散”、“微雨眾卉新,一雷驚蟄始”。
微疏的雨給人一種濕潤,比疾雨、淫雨更給人以美感,看韋應物的一首送別詩《送汾城王主》:“少年初帶印,汾上又經過。芳草歸時遍,情人故郡多禁鐘春雨細,宮樹野煙和。相望東橋別,微風起夕波。”
這首詩充滿詩情畫意,春雨細潤,野煙溫和,雨中相送東橋握別,夕陽西下,微風起波,融淡淡的惆悵于向往之中而雨潤煙和的景致,則是兩人傾悅心緒的外化。
詩人還特別喜歡選擇“風”這一物象,這里的“風”也不是狂風怒吼而大多是微風、和風以及春風。
如“微風送荷氣,坐客散塵纓”、“賴此林下期,清風滌煩想”、“微風飄襟散橫吹繞林長”、“夕氣下遙陰,微風動疏薄”等等。其中的“微風”“清風”都是溫和的風。
為了表現這種清朗溫潤美,韋詩中還存在煙嵐霧氣等意象。雖然大歷時期,詩人們對煙嵐霧氣有普遍的愛好。
但大歷詩人筆下的煙嵐霧氣多與詩人的百無聊賴,浮生若夢,迷失惆悵的心態有關。如“悵煙郊晚,依然送此君”、“別后心期如在眼,猿聲煙色樹蒼蒼”。
而韋詩的煙嵐霧氣多與詩人充滿溫馨、向往、懷戀的心態有關。如“颯至池館涼,藹然和曉霧”、“西郊郁已茂,春嵐重如積”、“煙波見棲旅,景物具昭陳”、“遠山含紫氛,春野露云暮”………這些煙波、霧靄無不給人一種溫潤美。
在韋應物的詩歌里我們看不到大雨滂沱,也看不到勁風怒吼,一切都顯得非常平靜。“綠”“青”所構成的意象以及微雨、微風等真正體現了那種溫潤美。
韋詩除了選擇特殊的意象來表達這種溫潤美,善于寫春景也是對這種溫潤美的很好體現。打開韋集,在他的山水田園詩中寫春景的比比皆是。
春暖花開,春雨淅瀝,無不透露著一種溫潤和清朗。如《池上懷王卿》:“幽居捐世事,佳雨散園芳。入門靄已綠,水禽鳴春塘。重云始成夕,忽霽尚殘陽。輕舟因風泛,郡閣望蒼蒼……”
詩人用春天這一美好景色來寄托他對友人的深深思念之情,暗示兩人的感情正如這春天里的萬事萬物一樣長存長青。
再如《春中憶元》:“兩歇萬井春,柔條已含綠。徘徊洛陽陌,惆悵杜陵曲。游絲正高下,啼鳥還斷續。有酒今不同,思君瑩如玉。”長時間的嚴寒,使人變得沒有朝氣。
春天的到來,讓人看到了新的希望,一切都換上了新裝,詩歌是詩人心靈的物化形態,詩歌也使中國人產生了種生活觀念:人生如寄,生命難久。
時光的流逝,季節的輪回,景物的變化,本是宇宙造化的自然之理。但當詩人面對自然界的一切變化,用細膩的情感去感悟自然、叩問人生時,心靈深處激起了翻滾的波瀾,產生了平靜淡然的情感體驗。
這種體驗不只是感情的宣泄,更是自覺的審美,它“訴之于人們悲傷、屈從、克制等感情,通過悲愁的藝術反照來凈化人們的心靈”。
詩人以美的切身感受來掩飾生命的痛苦,人生所有的缺憾與無奈都可以在抒情詩人的筆下找到恰當的表達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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