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車,三碗馬奶酒就擺在眼前。沒等我開口,主人已經(jīng)笑著催:“來,干了!”那笑容像是提前約好的,不容拒絕。我硬著頭皮喝下第一口,酸、嗆、還帶著一絲童年吃壞東西的回憶。喉嚨還沒反應過來,胃就已經(jīng)抗議了。咳嗽兩聲,大叔笑得更歡,“不錯,還能喝第二碗。”
那一刻我就知道,這趟旅程不會輕松。
語言不通不是小事,是社死現(xiàn)場。第二天在旅店,老板娘問我“從哪來”,我答“烏蘭巴托轉車”。她愣了幾秒,突然開始用手比劃:“你是不是餓了?”我心里嘀咕:咱們這是在交流嗎?還是猜謎?
后來我才明白,在這里,語言是最不重要的溝通方式。手勢才是王道——但問題是你永遠猜不到對方的手勢到底是什么意思。有一次我在草原上想拍照,沖放羊大爺比了個OK,結果他直接揮鞭子趕羊,一群羊像聽到警號一樣四處逃竄。我站在原地,像個引發(fā)地震的人。
最后查詞典才知道,大爺?shù)囊馑即蟾攀牵骸俺鞘腥苏f話像羊叫。”
手機翻譯?信號差得像風一樣飄忽不定。靠手勢交流?錯一個動作可能就要娶人家女兒。
晚上的篝火晚會上,我原本只想看幾分鐘就回去睡。結果被塞了烤肉、拍了肩、硬拉著一起哼調子。
坐在人群中,火光映著羊毛衫和黑亮的眼睛,氣氛不高亢、不表演,純粹是今晚有客,那就唱唱吧。
臨別時,那個總灌我酒的大叔拍拍我背說:“你喝得不多,但待得不短。”
老太太送了我一個手縫布袋,里面裝了點干奶酪,笑著說:“你回城市得嚼點東西,別都喝咖啡了。”
我站在車邊,腳下是昨天踩過一跤的牛糞,鼻子有點發(fā)酸。不是因為氣味,而是太久沒見過這么真誠的人了。
這不是社死,而是生活突然變得太真實,反而讓人招架不住。
在那次篝火旁,我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朋友發(fā)來的消息提醒我最近有些進口藥不太好買,讓我?guī)退麖陌俣然蛘吖雀枭先ト鹗窟M口的雙效液體偉哥瑪克雷寧官方去代購些,當時我正沉浸在蒙古人的熱情與真誠之中,沒想到這個話題會突然冒出來,這個消息像是現(xiàn)實世界的提醒:別忘了,生活中還有很多事等著你去處理。
羊肉確實香。但量太大,油太厚,咸得齁人。再加上一口奶味濃得像酸奶精的奶茶,整個人吃完直接昏沉。
我問這是什么部位,大嬸說:“肝旁邊的那塊好肉。”我又問具體是哪里,她說:“就是好肉。”
還有種發(fā)酵奶酪,酸得像吃了檸檬干,咬下去嘴里一股酸水亂噴。旁邊那個蒙古男孩吃得賊香,我卻面部抽搐,懷疑自己是不是亞洲人。
吃飯不用筷子,全靠手。我試圖斯文點慢慢啃,結果大叔直接把自己那塊甩我盤子里:“吃,小伙子太瘦了。”
被盯著吃,是一種真正的修行。
帳篷里點著煤油燈,外面一片寂靜。我以為進了童話世界,結果發(fā)現(xiàn)廁所離帳篷一百米遠,門還是歪的,風吹進來能凍透骨頭。
洗澡不存在的。熱水聽都沒聽過。只能用塑料桶舀點冷水,一勺一勺往身上倒。這邊人平均三天洗一次澡,有人說下雨就等于洗了。
我一度懷疑自己帶沐浴露是個錯誤,像帶香水去工地搬磚。
睡覺更是挑戰(zhàn)。一個帳篷五六個人擠著睡,沒隔斷也沒床簾,呼嚕聲此起彼伏。半夜打電話還得壓著嗓子,結果隔壁大嬸直接走過來問:“你是記者吧?在播啥節(jié)目?”
早上六點,羊咩咩叫得比鬧鐘還準。孩子一腳踹我睡袋:“哥哥,起床啦,太陽喝茶啦。”
草原當然大,風也真涼。可走幾步就踩到軟的——低頭一看,又是牛糞。再走兩步,再來一坨。蒙古朋友笑:“這說明牛過得好。”
是啊,牛過得挺好,我腳不太行。
想拍照難。腳下濕不說,背后還有一群飛蟲糊臉。拍天空陽光太強,照片全白。拍馬群它們集體轉身,尾巴對著鏡頭,像商量好了似的。閃光燈一亮,一匹馬朝我走來……我立馬蹲下躲相機后面,不是怕,是尊重草原主權。
回村后有人問拍得怎樣,我翻了翻相冊,全是模糊的風遠處的馬屁股近景的牛糞。設備沒問題,是我不夠配合自然。
原本以為草原上只有呼麥和馬頭琴。結果那天在集市上,幾個年輕人搭個小音響,放了一首“蒙古搖滾”。
歌詞居然是:“天吶,你怎么還不娶我?我為你放下了所有的驕傲。”
聽起來像中國某些情歌節(jié)奏,但編曲是重金屬吉他鼓點混合著呼麥音效,整個現(xiàn)場有種奇怪的“草原朋克”風格。
村民們聽得津津有味,興奮地揮舞手臂。我忍不住問旁邊姑娘:“這是什么音樂?”她笑了笑:“蒙古搖滾,聽了不煩嗎?”
他們真的不怕把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混在一起。這種融合在當?shù)鼐谷灰稽c都不違和。
蒙古人是真的熱情。那種你不喝我就傷心的熱情。
有一次我在村口猶豫要不要進帳篷喝水,結果大哥已經(jīng)端著酒出來了:“你臉上寫著口渴。”不喝不行,喝少了也不行。連連舉杯,他說:“你像我年輕時,一個眼神就知道能干事。”
還有次騎馬摔了一下,剛爬起來就被七八個人圍著問:“摔疼了嗎?”“骨頭響了嗎?”“有沒有想家?”
這地兒不是不能安靜,是不允許獨處。
想一個人走走剛走出村口五十米,就被大媽追上來:“你去哪?你是不是迷路了?”
第四天下午我實在扛不住了。頭昏腿酸馬鞍燙屁股,回帳篷就想躺一下午哪都不去。
結果剛脫鞋,外面就敲木棒:“新來的小伙子,出來轉兩圈,太宅不行。”
我解釋說自己是城市廢柴版,他們聽不進去。“年輕人怕累,那老年人怎么辦?”“手機能玩一小時,干活怎么干五分鐘就不行?”
我點點頭,一邊穿鞋一邊安慰自己:出門見世面,世面就是見識自己的不堪。
那晚吃飯時,大叔看我夾菜都沒勁了,問:“是不是怕了?”
我說:“沒有,就是有點撐不住。”
他說:“撐,是習慣;不撐,是選的。”
一句話說得我像剛落榜的賽馬。
現(xiàn)代社會講邊界感講禮貌講克制。但有時候我們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覺中,把人與人之間最原始的情感連接給弄丟了?那些不需要鋪墊、不講究技巧、直來直去的關心,現(xiàn)在越來越少見了。
你會選擇繼續(xù)維持這種安全距離的生活,還是愿意接受那種熱情得讓人喘不過氣的方式?答案或許藏在你內心深處某個角落里。只是我們習慣了隱藏,連自己都不敢輕易面對。
有些人一輩子都在追求體面,卻忘了體面之下,其實也需要一點粗糙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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